1
李浔欢仿佛还没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的脸上还挂着懊丧哀伤的神情。一众宾客也是听得回肠荡气,感慨万千!
淮北铁胆沐烟清本大华朝黔国公傍支,感叹山河凋零,墙倾辑摧。更是老泪纵横,长叹一声:“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朝先辈何等英明神武,威震宇内!今日何至于落得竟被那蛮狄粗鄙之辈欺凌至此?”
一剑无血冯西范也手抚长须:“可惜那龙凤双环竟天不假年,凋落荒原,个中缘由却是这般曲折!”
一时众人纷纷叹息,感慨不已!
即恨那狼主野心勃勃,逆天盗命,豺吞狼噬,欺我中华如无物!又恨那朝中奸人专国,竖子得志,畏敌如虎,弃我河山如草履!
又慨那吕不为村野匹夫,口若悬河,舌绽莲花,一腔碧血化长虹!又慨那岳不倾碧血丹心,砥柱中流,独支危木,欲将独力拄倾危!
又叹那小胡菲乱世孤女,稚弱力薄,流离荒野,身似浮萍随风飘!又叹那李探花侠肝义胆,铁血男儿,栖凤凋落,长使英雄泪满襟!
何兮深思半晌,仔细揣摩着这故事端倪。见李浔欢已缓过神来,便开口询道:“龙凤双环李大侠凋落边城,令人扼脓腕叹息,雪山飞狐胡姑娘得遇道佐亦也算江湖佳话,边城凋西风。野狐遗道左。如此说来,那赊刀人黄老邪留下之谶言似乎有些邪乎,竟然真有应验?”
李浔欢抚须恨声道:“老夫倒是恨那谶言应验!天下事本应如常,但无事而动,便生出非来。每想当初如不上前与那黄东邪搭有讪,又或许另有际遇,就悔意万分,心中意难平!”
何兮隐隐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一恍忽,那灵光又象流沙般从指缝中流走,变得:“总觉李大侠这趟行旅有个关键环节,似乎怎么都撇不开那千年野参?”
一剑无血冯西范也有些疑惑:“李大侠兄弟二人因野参传闻出走漠北。黄东邪因野参出言阻止二人行程,狼主果静因伤需要野参,关东三魔因争抢野参与李探花血战!这中间有些什么联系呢?”
淮北铁胆沐烟清叹息一声:“只可惜那黄东邪杳无音信,如若此人尚在,其中蹊跷必然厘清!”
何兮有些头痛:“要么这黄东邪真的能通鬼神,要么这中间必定另有玄机!我等在此再如何苦思冥想,没有线索也只是自寻烦恼!不如先放下,且听李大侠讲下后面所发生的事情,或许能够从中再分析到一些情报!”
众人边声称是!
李浔欢又道:“当初返乡,安顿好家中诸事,又愧对舍弟娇妻弱子,竟然一病数月!幸亏舍弟媳玫衣表妹胸襟开阔!见老夫一蹶不振,强忍悲痛,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百般劝慰,这才恢复过来强撑族中琐事!”
一剑无血冯西范现由赞了一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虽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绛梅仙子袁玫衣兰心慧质,能堪破此间世情,胸中自有有丘壑,不让须眉!江湖中人也是佩服得紧!”
李浔欢脸上的不郁渐渐舒展开来:“老夫遂开始勉力族中商事。说来奇怪,自此族中生意无论南北货贸,还是茶肆客栈,居然诸般顺畅!这十多来年来,竟也积攒了这若大的族产!”
一剑无血冯西范戏谑道:“没这些家产撑腰,你这赛孟尝的名号也叫不响啊!”
李浔欢顿了顿,不免苦笑一声:“只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偈语终竟在老夫心里留下了阴影!老夫便在这落日镇广置田产。又遍济周边乡老,只望多积善德,免再生祸端!”
冯西范也有些不可思议:“李兄生意通神,又在落日镇安家,这岂不又应验了那句五湖轻舟缓。宁宅待日落的谶言?”
淮北铁胆沐烟清不以为然:“前面这些谶言虽然应验,除了龙凤双环李兄的凋落让人肝肠寸断外,但终归属个人私事,不干天下大势。赊刀人自言能预测兴亡,其发出的警世预言才最恐怖。诸位再看这句斗米价三千,黄儿操兵戈!到底是那黄老邪故弄玄虚,还是果真具有通天测地之能?”
众人闻声默然,一时哑然无语!
2
当下天灾连年。时有极寒侵袭南北。江湖传闻有边关隘口雪积三尺,更离谱者南海天涯竟也雪落三日,树木为之披缟;又有旱蝗肆虐中原。蝗蝻过处遮天蔽日,赤地千里;又有天行瘟疫,朝发夕死。百姓惊逃,城为之空!就连京师都出现千棺堵门的诡异事情!
天灾无情,人祸更烈!大华圣上虽不迩声色,忧劝惕励,殚心治理。然西林浙党党争不断,又有阉党惑弄朝纲!致使朝政腐败,官府糜烂!那劣绅恶霸,鱼肉百姓,巧取豪夺。
天灾人祸也罢,又有倭寇侵扰于南,狼族虎视于北。可惜朝纲不振,边关武备松弛,居然连连将士战马都羸瘦不堪,加鞭即倒!又如何抵御蛮夷强横?侵我土地,掠我百姓,抢我财货。频频叩关,如入无人之境!
天灾,人祸,外患!
歉收!绝收,掠夺!
年荒谷贵,民多菜色!又有黑心仕商囤积居奇,民间原本斗米二十,竟然一路飞涨至斗米三千!真可谓山河凋零,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鬻子出妻,沿街乞食!甚至出现人相食!白骨累累,野鬼夜哭。百姓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
一时豪杰辈出,风起云涌。举义旗,兴义兵,杀贪官,除污吏。终致至天下大乱。
时有党项浪儿拓跋鸿基。出生时其父梦黄衣人入屋,遂取名黄娃。世居陕北米脂,本一边站驿卒,被乡野豪绅所迫,杀之投军。谁料又被克扣饷银,没得银子吃饭,与一伙军士炸营杀官。这下彻底失了业!实在没有办法了,见反的人多了,也兴兵举了个旗子造起反来。
可曾想这黄娃身材高大,臂力过人,颇有识略。带的一帮难民也是饿得嗷嗷叫,好不容易找了个有饭吃正当职业,个个勇猛,人人争先,打完了有饭吃嘛。因此几年下来这李黄儿征战四方,纵横西北,威震天下!硬是被他闯出了好大的名头!
其它义军见黄娃讲义气,打架又勇猛。当过兵,骑射也比自己这帮种田的强一些,手下饥民也多,就推选他当头。江湖人称“闯将阿黄”!民间也开始有“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阿黄,阿黄来了不纳粮”的童谣流传。
3
铁戟温侯吕布感慨万千:“这黄娃可真算得上是一方雄主,天下风云出我辈,皇图霸业谈笑中!古今人杰,不外如是!”
淮北铁胆沐烟清有些反感:“千古兴衰事,成王败寇。原本寻常,只是苦了这天下黎民百姓!”
何兮低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剑无血冯西范叹道:“己仁则人仁,家仁则国仁,民仁则天下仁,爱民者无敌于天下!自古官逼民反,权奸弄权,视黎民为草芥,民必视其为仇寇!”
淮北铁胆沐烟清却道:“国朝兴衰,本非我等江湖草莽论之,高而不切。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只恨不能生撕了这班祸国殃民这乱臣贼子!”
一剑无血冯西范却讽道:“忧国忧民又能若何?想那岳公一腔碧血,国之干城,最终不也不得善终?”
淮北铁胆沐烟清闻言不由心中一堵,半晌做声不得。
原来那岳不倾自靖远退敌之后,深感虏利野战,认为惟凭坚城利炮方可御狼族入侵。遂浚濠筑垣,连建八城。又屯兵屯民,恃城耕练。扼险置器,凭城御守。八城延绵四百里,世称关靖防线。
狼主果静于静远之战中炮伤发不久身故,继位狼主太极以报仇为名,此后连番兴兵寇边,均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牢牢的被挡在关静防线之外!世人称关靖防线真可谓固四百里金汤,为千万年屏翰!
狼主太极亦是雄心之辈,见关靖防线固若金汤,此后竟暗接外蒙,避开关靖防线,绕道漠北,奔袭长城蓟镇,破墙入塞,兵指京师!满朝哗然,方寸大乱。
唯那岳不倾提兵入关,千里勤王,于京师城下布阵。与那太极鏖战广渠,野战广安!那岳不倾身先士卒,英勇抵御,奋力鏖战。身中箭矢如猬,犹悍死不退。狼族兵将损伤无数,又被炮轰营地。太极见不得胜,恐关静防线守军绕道断其归途,无奈退兵而去!京师之围遂解。
太极也是个懂兵法的人。其父临终憾言:“自用兵始,未有抗者。岳某何人,乃能尔耶!”见岳不倾实在是英明神武,退兵之际施了一把反将计。先是责令军士尽焚城内勋贵在城外的的庄园,又使蒋干盗书之计,放走偶然抓住的太监,让其传言:此番绕道入关,实则岳不倾与太极之间秘密约定。
一干勋贵本来就因家财被毁心痛万分,听得此传闻哪里还忍得住,纷纷弹劾岳不倾拥兵自重,引狼入室。今上为政勤勉,但一向刚愎自用,疑心却重。竟下令镇抚司将岳不倾绑发西市,凌迟致死,传首九边!又因勋贵在市井中散布消息,推波助澜。京师百姓不明就里,信其卖国,恨之入骨,以至割肉一块,群起抢之生啖,犹自唾骂不已。
何兮叹了口气道:“举世皆巧人,唯有岳公痴!举世皆惜死,岳公不知惜!”
淮北铁胆沐烟清恨恨不平,又问何兮:“自毁长城殊可叹,将倾大厦更何支。捕神何兮何大人对当前时局可有何高论?”
何兮又仔细思量半天:“抵谓天下事在局外呐喊议论,总是无益,必须躬自入局,挺膺负责,乃有成事之可冀!当下外有太极正欲兵犯宣府,内有韦总兵与众寇鏖战中原。至此家国危难之际,我辈自当挺身而出,慷慨前行!执三尺青锋,荡世间不平!”
淮北铁胆沐烟清叹道:“诚如斯言。然则攘外必先安内,只期我王师当先定中原,再驱夷狄!”
一剑无血冯西范却不以为然:“沐兄此言差矣!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番朝廷理应先提王师,北上征讨狼族才对!”
淮北铁胆沐烟清有些恼怒:“王师北上,黄儿义军自后牵扯,又当如何?”
一剑无血冯西范淡淡一笑:“倘王师与黄儿义军约法三章,王师北上,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待到击退来犯狼兵,再明刀明枪争讨又能如何?”
淮北铁胆沐烟清大怒:“一派胡言,军国大事岂能如小孩过家家般?国难当头,黄儿义军或解甲归田,或归顺朝廷。一并抗击外敌才对,又岂能独自一傍休生养息,行此弄奸取巧之事?”
一剑无血冯西范也有些愤慨:“正因朝廷无能,官吏欺压!黎民才举旗另寻活路!让他们放下解甲归顺,岂不是逼他们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何兮见二人争执声起,连忙劝道:“此等军国方略,自有他人夙夜在公,筹谋不止。双方矛与盾之关系,一时半会估计难解。我等江湖中人在此也是清茶闲谈,徒陈空文而已!当前还是先解开李少侠身上的谜团要紧!”
两人都愤愤不平,哼了一声,扭身背对而坐。互不理睬。
何兮装作没看见,抬首看向李浔欢:“那赊刀人黄老邪留下之谶言,似乎一一灵验,依照约定,也是时候上门收这赊刀之钱了,但听李大侠所言,此人至今不知所踪,可与李少侠和胡姑娘的婚约有关?”
“此番沐白与小女婚事,确另有因果。”李浔欢道说罢脸上竟有些莫名的情绪在酝酿,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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