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人携手而进。主宾分席而坐,当下吩咐上茶。
黄药师江湖相人相面为生,察言观色自有一套!见李浔欢虽面色宁静,但眉间一缕愁思却是掩都掩不住。便道:“李兄琐事忧心,此番客气也不急在当下,我等还是先去探查下病人情况如何?”
李浔欢心松口气:“有劳大师!”遂在前面引路,一行人便来到一座小院前。
迎面便是一块牌匾,上书三字“明玑阁”,显然为名家的题,端的是庄严大气,鸿蒙万象!
那黄药师不待进院,也不理傍人,驻足端详之阁匾。手拈山羊须,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细细揣摩起来。
李浔欢也跟着停步,耐心的候在一傍,绛梅仙子袁玫衣,雪山飞狐胡菲及一干族人家丁候在一傍。
一干下人见那黄药师面色阴郁,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在嘟噜些什么,俱都大气不敢出。唯恐打扰到活神仙思索!
天色已昏,黑云弥漫天空。骤然一阵风自湖面吹过,湖边柳枝在风中摇晃,似有阴气在空气中漫漫的地浸润,无端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李浔欢见状,询问道:“大师有何不妥?”
黄药师手指轻掐,骤然睁开眼:“此匾可是刚换不久?”
众人闻声心中暗叹,大师真神人也!
李浔欢眉头一皱:“此匾确因上月此阁重修更换,有何蹊跷之处?”
黄药师也不搭话,寐眼掐指,起卦布算。
良久方停。遂对李浔欢言道:“梅花易数,不动不占,不因事不占!因见此匾玑字无钩,觉得奇怪!觉有事而占之,以玑字六画为艮,作上卦;以珠八画为坤,作下卦。以上六画下八画总十五画,除二六一十二,余数得三,是山地剥卦。第三爻动,变艮,互见重卦。在下断曰:李少侠血气方刚,此居当纯阳之所居,今卦得重阴之爻,而又有群阴剥阳之兆。详此,此居当有阴人之祸。”说罢拈须盯着李浔欢。
一帮下人无不失声惊呼,少爷果然是鬼缠身,不然如此风采绰然的少爷怎么会判若两人,昏睡不醒呢?绛梅仙子袁玫衣,雪山飞狐胡菲也是闻声色变。
袁玫衣脸色惨然:“敢问大师,此言何解?”,
李浔欢有些不信,但自忖等闲人等也没那胆量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便恭身一揖:“还请大师费神援手,施以仙术!”
黄药师也不搭话,手中幡杆一扬,一缕疾风直射那牌匾,只见那牌匾“明”字一角,竟升起了一团火焰,瞬间熄灭。
众人看此无不目瞪口呆,有感觉得莫名的诡异气息!
笑道:“久闻李兄飞刀绝技寇绝天下,还请施以妙手给这'明'字添一勾,在下再作一番法事,则自然无阴人之祸矣。”
李浔欢闻言不动声色,身形徽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得一丝光影,如同流星般的在那匾上掠过。回神望去,那'明'字下面一笔堪堪多了一钩,竟然与原字体混然一体!
黄药师眼神一凝,抚掌叹道:“柳叶刀,长五寸。刀身修长,薄如蝉翼!天下唯一,别无分号。今日得见李兄飞刀,何其幸之!”
李浔欢淡然一笑:“见笑!大师请!”
2
明玑阁内无干人等已疏散开来,李浔欢等人守在门边观那黄药师作法。只有红袖和秋叶守在李沐白的身边。李沐白他面色紫青,眼珠乱动,唇齿紧闭,气息短促!
只见那黄药师在房间里里外外贴上神符,往房门和窗棱上挂着一些铃铛。又在榻前地上布了个八卦阵,阵势呈阴阳布置,阵中却散落几枚透着绿锈的铜钱。
然后黄药师左手持幡杆,右手端一罗盘。围着床榻脚踩八卦,嘴中念着咒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内骤然刮起一股狂风,挂在房门和窗棱上的铃铛铃铃大响,黄药师手中罗盘的指针此时也剧烈的颤抖着,居然晃晃悠悠指向窗棱处。房内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惶恐不安!红袖和秋叶也是身子哆嗦,摇摇欲坠。那李沐白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安,眼珠也动得频繁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黄药师嘴里大喝一声:“疾”!幡杆向窗棱方向一指,那窗棱上贴之神符竟然诡异的无风自燃!秋叶见状,眼色苍白,眼前一黑,竟然吓得瘫软榻沿。
黄药师见状丢下罗盘,手持一碗清水,箭步跨到榻前,双手沾水往榻上四处乱洒。又张嘴自碗中吸了一口水,朝那李沐白的脸上一喷。
李沐白原本紧闭的眼皮居然缓缓的张了开来。
但听房内红袖一声欢喜的惊呼:“夫人,公子醒了!!!”
李浔欢一个跨步,冲到床榻前,绛梅仙子袁玫衣,雪山飞狐胡菲紧跟其后,都是一脸紧张的望向李沐白。
那李沐白已然悠然醒转,只是眼神依然呆滞,迷茫的看着床榻前围着的人,似乎是不认识眼前众人,吓了一跳:开声问道:”你们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闻之心惊。
绛梅仙子袁玫衣肝肠寸断,伸手颤颤巍巍去摸李沐白的脸。“沐儿,我是娘啊,你连娘都不认识了?”
李沐白眼神茫然,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又仰起脖子,紧紧的盯着她,似乎在仔细端详对方的面容!突然伸手死死的锁住袁玫衣的手,喉咙里发出奇怪的“荷荷”声音。
他的手指甲很修剪得很锋利,竟然深深的嵌入袁玫衣的手腕,袁玫衣细腻光滑的手腕上掐出的一丝血渍。
雪山飞狐胡菲见状抢前一步,袖手闪电而出,挥指如影,瞬间在李沐白的身上点了几下,却是其师门成名绝技绕指柔点穴手法。李沐白这才缓缓松手,躺了下去,只是眼角似乎有泪渗出。
胡菲拍拍胸口,又扶着袁玫衣,狐疑的看着李浔欢:“阿爹,怎么沐哥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人?莫非真……真的鬼上身?”
3
李浔欢脸色阴沉,转过头看向黄药师:“大师可否帮老夫解惑?”
这黄药师倒也不慌不慌,面不改色,拈须道:“李兄不必担心。少侠此番显然是中了邪气。祖师云中邪乃本命暂时被邪物给控制。在下此番作法,虽然已除出阴物,将其唤醒。但大千世界,光怪陆离,变幻莫测,令人真假莫辨。凡夫俗子,又岂能参透天、地、人三才中的玄妙变化?往往把假当真,真作假。少侠此时虽然肉身完好无缺,但自身思辩能力不足,无法识加自身真我,错把冯京当马凉!自然给外人的印象就是判若两人!”
李浔欢细思半晌,似不明白意:“依大师之意,当何以让犬子认清自我?”
黄药师盯着李浔欢:“祖师云:‘神形俱妙,与道合真也’。少侠当下应凝神静修,又需尚自然之道,与清虚大道融为一体,摒斥虚伪。方可返璞归真!”
李浔欢迷惑不解:“大师此番话语何意?”
黄药师道:“敢问少侠可有姻缘之约?抑或有意中之人?”
袁玫衣闻声眉头紧锁,雪山飞狐胡菲闻言脸色惨白!
李浔欢心神一愣:“还请大师借一步说话。”说罢便邀请黄药师进得书房里。
李浔欢这才对黄药师道:“犬子尚未婚配,但一向对小女心存爱慕之心。然小女性子冷清,天性不喜男子接近。老夫虽爱子心切,然痛女之心亦然,又岂愿乱点鸳鸯?况二人虽非血亲,终归有兄妹之名份,如若结亲,实在有碍观瞻!”
黄药师笑道:“昏时行礼,故曰婚,姻者妇人因夫而成,故曰姻。独阳不生,独阴不成。故有天则有地,有日则有月,男女之义,婚姻之礼,天地之道,人伦之本也。二人即无血缘关系,这姻亲能结倒也无妨!”
李浔欢还是颇为疑虑:“只是二人此等状态,又如何结得此姻缘?”
黄药师笑道:“李少侠因失主神而有自我认知障碍,看来胡姑娘也有男女身份认知疑惑!倘成姻缘,说不定会参配阴阳,通达神明!冥冥之中,自有神鬼难测之力,李兄不防随意写上三字,在下测下看天意若何?”
李浔欢忧心李沐白之情形,也无他法。便于书桌上铺开宣纸,提笔泼墨,三字瞬间即成。却是:“沐”、“胡”“缘”。
黄药师拿出罗盘,依经纬定位起卦卜算,倾刻卦成。却为诸葛神算第四十七签!
黄药师眉开眼笑:“好签,真乃上上签!此签巽宫,无妄变益!签曰:真真真,人不识,真真真,神有灵,归宗返本,方是元精。”
李浔欢有些迷茫:“请大师帮忙解签!”
黄药师笑了笑。“签云诸事假象蒙蔽,误入歧途,认清真象,转入正途。此言当解李少侠之自我辨识不足,唯有成其心愿,方能拨除迷雾,归宗返本!”
又摇头晃脑道:“此签又云:真为美德,人虽不知而神知也!故一念真诚,鬼神可格,金石为开。力求真实,勿欺人以自欺也。想那胡姑娘沉溺性别认知障碍,不识天地阴阳融合之道。但念李少侠一片冰心,又感李兄养护之恩!若成此姻缘,即可助李少侠正本清源,又能让自己认清自我,不再陷入认知障碍,岂不是两全之美的妙事?”
遂又一脸肯定:“此签意之真谛,旨在正本清源,万物归宗!若那李少侠与胡姑娘既能拨冗病起沉苛,又能融悟那天地之道,人伦之本,岂不是天随人原?天作之合?还请李兄自忖一二。”
李浔欢不免心里一动,又有些担心,心里多少迟疑:“依大师言,此番姻缘若成,当真可化犬子厄难,又可让小女天性得以舒展?”
黄药师笑着安慰道:“李少侠吉人天象,李兄又福泽深厚,当能延及子女。依卦象来看,此番李少侠的邪气当可避去!然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天威难测。在下也只能断得到此,至于后续若何,还看天意!在下且先留一方,李兄让人按方水煎给少侠服用!”
说罢便于书桌上手开一方,递于李浔欢。
李浔欢接过一看,见那纸上果有一方。名为避邪还魂汤。取人参一两,赤茯苓一两,远志一两,鬼箭羽一两,石菖蒲一两,白术一两,苍术一两,当归一两,桃奴五钱,雄黄三钱,朱砂三钱,牛黄一钱,麝香一钱。小火慢煎,三碗水煎成半碗,温热饮服。
李寻欢看了半天,有些疑惑:“不敢凭白质疑大师,此等都平常之物,可有如此神奇功效?”
黄药师老神在在:“此汤又名正心汤,专攻邪祟见鬼,精魅蛊惑,不省人事,疫疠诸症。三剂而下,李少侠当复神志!然如若痊愈,尚待阴阳融合之时。少侠服药之时,在下就在有间客栈盘桓,等候少侠醒转!李兄可否安心?”
李浔欢出得房间,遂嘱咐族侄李不坏速去家中药铺按方取药,并让座馆药师前来协同煎药。那黄药师也在那有间客栈休憩。
三剂而下,李沐白果然神色好转许多,不再燥动不安。躺在榻上假寐。呼吸平顺,显得颇为安宁。只是不能言语,无法交流。
李浔欢心中大定,待再去客栈寻那黄药师,那人只留下一书:“如若宁神,还待姻成!”其人已杳然无踪,李浔欢扶门感叹,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这黄共药师可真异人也。
李浔欢回到宅中,将绛梅仙子袁玫衣,雪山飞狐胡菲请到燕子坞,便将黄药师房中起卦之事说于二人听。
绛梅仙子袁玫衣平日对胡姑娘也是悉心照顾,但李沐白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的心早已全贯注在她的儿子身上。闻得李浔欢言语,当即泪如珠落,看着雪山飞狐胡菲:“姑娘,当真得委屈你了,玫衣无以为报,来生当结草衔环!”说罢盈盈而拜!
李浔欢不落忍。他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她自己的孩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好象是应该的。
雪山飞狐胡菲忙挽住袁玫衣:也是泪眼朦胧:“沐哥一向对胡菲有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沐哥遭此厄难,胡菲也感同身受。胡菲不敢有半分怨言!此事但凭爹娘做主则是!”
三日后,李府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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