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栖梧城,洗剑池。藏剑山庄。
江湖上对藏剑山庄总是怀着莫名的敬意!因为“剑神章朝重”这五个字在江湖中的的分量!谁也没能料到剑神居然在登上武学巅峰时诀然封剑,但也因此更加的神秘和神圣!虽然江湖中再无剑神影踪,但江湖中仍然处处流传着剑神曾经匹马轻裘,热血江湖时的英雄伟迹及侠义传说。
自十多年前剑神归隐山林之后,江湖中就很少有人能见到剑神风范,更不用说能和他面对面地谈剑论道。
但此刻捕神何兮就坐在剑神藏剑面前。
四围茅庐,依山傍水而建,竹作篱笆,蔷薇为墙,中有天井,一棵老树。
谁能相信这简陋的茅庐居然就是江湖中传闻的圣地藏剑山庄?
捕神何兮相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因为剑神章朝重归隐在这简陋的茅庐,这茅庐也就成了江湖圣地藏剑山庄!
老树叶已枯黄,老树下,铺着一张新席。
席上有一张琴,一瓯茶,一炉香。
一青年,一老者,二童子。
白衣童子抚琴,青衣童子煎茶。四周竹影斑驳,月光空明。
老者身形枯瘦,一身宽大的玄衣,愈发显得瘦小。谁能想到这枯瘦的老者居然是名满江湖的剑神章朝重?,
章朝重默默的看着童子煎茶,碧绿的茶粉在泉水中沸腾,隐隐一股淡淡的清香暗袭。章朝重使劲用鼻子嗅了嗅,似乎有些陶醉,一双混浊的眼眯成了一条缝!显得越发小了!
待青衣童子分茶好茶,章朝重方才推过一盏,送至何兮面前。满心欢喜的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何兮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细细回味,但觉汤清味香,满口生津。
章朝重一脸期望的望着他:“此茶如何?”
何兮感叹道:“若心入茶,茶不负人。诚不我欺也!”
章朝重老怀大慰,哈哈笑道:“你可比你那刻板古怪的师父强多了,马屁拍得清心脱俗!,说罢,此番为何事而来?”
何兮俊脸微红,这才开口:“深夜叩门,唯恐打扰前辈清梦。还请前辈千万莫向家师告状。此番却有几件事想要前辈指点迷津!”
章朝重见其说得郑重,也收起打趣之心:“老夫现在虽然闲云野鹤,不理红尘世事,但终竟和令师颇有渊源,有甚事你不妨直说!”
何兮这才正色说道:“听闻盗梦公子李沐白前些日子有来拜访过前辈?”
章朝重头点头:“确有此事!”
何兮问道:“敢问李少侠所为何事而来?”
章朝重不以为然:“老夫久未历红尘,本不欲见他!然则昔日老夫与其父李探花也曾情同莫逆!当初听到噩耗传来时,老夫也是深感遗憾!掬了一捧老泪的。听童子说起过这李沐白和你小子一样,也是近来崛起于江湖的后起之秀!心道见上一面也无妨,若果真是少年英雄,也替故友感到欣慰!”
何兮眉开眼笑:“我也听过许多关于他的江湖传闻,当真是公子如玉,陌上无双!能与如此少年英雄比肩,我这心里多少还有些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暗自窃喜呢!”
章朝重笑骂一声:“瞧你那滑头样!但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尔尔!这李沐白人内在品性倒也不差,言行多有恭谦之姿,但骨子里的心高气傲之态却是在老夫眼里无法藏得住的。根基还是不错的,只是持心不正!担心如不加引导,以后难免会长歪!老夫也是替故友有些惋惜。有心点拨一下!”
何兮不觉奇怪:“李少侠虽自幼失怙。但据闻小李飞刀李浔欢对他视若己出。又有一个声名显赫的师父维护在旁。快马轻裘,年轻气盛,再怎么想低调,但实力也不允许啊!想来多少会有些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恃宠而骄!只要大节不亏就好!”
章朝重捶了捶腿:“老夫也是作此想啊。少年不知愁知味,没受过什么挫折,心高气傲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开始还正常,只是其说着说着,其言语之间隐隐约约打听起老夫以往军旅秘事来,让老夫看出一些端倪!此事颇不寻常!”
何兮有些好奇:"这话怎么说?摄阳剑出,谁敢争锋!前辈侠肝义胆,霁月清风!江湖中人谁不心折?我也对前辈以往的奇闻异事好奇得紧!也曾百般纠缠师傅,只是师傅从来不愿说起以往的故事而已。"
章朝重淡然的看了何兮一眼:"你这娃娃也是业障密布,常伴神仙身边却不识真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夫如今风烛残年,甘老山林!令师霸刀陈加洛却在京师老骥伏枥,独支危木!老夫虽然与令师见解颇为相佐,但令师之胸襟气度才真正是让人折服,在老夫心中令师才算得上真正的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世间伟男子!老夫自叹不如也!”语含敬意,看出来对那霸刀陈加洛颇为佩服!
何兮一副好奇宝宝模样:“我只知道前辈和家师曾并肩征战疆场,铁血报国。当此乱世,正是热血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是故有些好奇前辈当初为何激流勇退?”
章朝重长叹口气道:“唉,令师不谈往事,估计一是不想回忆伤心往事,徒添烦恼,二来你阅历尚浅,怕乱了你的心智。不过令师书信有说你近来行事颇有大将风范,老怀甚慰。想来你已形成比较成熟的处世原则,说与你听也罢!”
2
昔倭患肆虐,抢掠商民,为祸江浙!举国震动,奋起抵抗。然兵将无能,扰民有余,抗倭不力,致使倭患日益严重。
参将齐济光奉命抗倭,招募义乌悍民,教以击刺法,长短兵迭用!又以南方多薮泽,不利驰逐,乃因地形制“鸳鸯阵“法。
兵成,人称齐家军。首战新河,再战花街,设伏上峰岭,大战平海卫。齐家军勇猛善战,威震敌胆。十年浴血,伏波万里,伪倭望陆兴叹,自此倭患平。
又有外蒙犯边。燕赵之士虽多慷慨,但自备胡以来,锐气尽失,不能御敌!朝廷遂召齐家军移镇蓟门。齐济光用兵如神,屡败来犯之敌,蓟门固若金汤!外蒙无由入,尽转而之辽。
齐家军骁勇善战,军功卓然,自然引起了关外本土将士眼红。提出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口号!
及至辅国之臣张正病逝。朝中党争加剧,齐济光也被废黜!自此,齐家军失去朝廷中枢的支持,自此声名赫赫、标榜千秋的齐家军从此处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的处境,沦为北兵之从属。
之后又有伪倭侵犯朝鲜,浃旬之间,三都失守,八方瓦解。朝廷排宋应厂经略抗倭事宜,率兵援朝。宋应厂其人颇有韬略,领兵之始,便云兵名虽有南北之分,留守初无轻重之别。离家万里,异国从征,若非厚利又何以结其心,而使之效力也。理应一视同仁,不论南北!为勉励众将士奋勇杀敌,许以饷银加倍,又重金悬赏先登之士!
斯时总兵吴忠率齐家军作为步兵主力二次入朝齐家军在战场奋勇杀敌,在战场外军纪严明,被朝鲜人评为“功最”。
伪倭兵败退敌,王师班师回朝。齐家军在此战役中,表现勇猛、作战顽强,但早就看不顺眼的北兵将领却趁机卸磨杀驴。等待齐家军的不仅仅是立功不叙,薪饷不继!还有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
“己未,防海兵以要挟双粮鼓噪,蓟镇督、抚、道臣擒其倡乱者正法,余党尽驱南还。奏闻兵部覆请,报可。”
轻描淡写的谍报,却藏不住黑幕下的血雨腥风,掩盖不了烈士们不甘、不屈的苦叹与哀嚎。
3
章朝重说到此,竟涕泪满面,悲愤填膺:“那时老夫和令师还是年少儿郎,一腔热血,忠心报国。当时也亲随吴将军身边,牡丹峰之战更与令师并肩先登。却也因此亲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血腥杀戮!”
战功赫赫的齐家军回到蓟门军营,但宋应厂解职隐居西湖,北兵将领趁势抢功。被冒功也罢,但连薪饷都没有着落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就连吴将军首功赏银同样拿了二十两了事!士卒心里不平,难免私下抱怨几句。
总兵王仁则以齐家军要赏结聚,令各纳军器,赴教场听处分。齐家军向来军纪严整,唯唯听命。
及齐家军甫入校场,总兵王仁则挥兵乱斫,死者无数。乱斫之后又令分队过堂,按籍点名,随点随斩!虽长平、新安之杀降坑卒,未为过之。杀人之夜,总兵王仁则又纵兵乘势劫掠,抢掳恣淫,滥杀之惨,何可胜言!
一夜齐家军被屠逾三千,尸横教场,血流成河,风云变色!
更可恨者事发后又有兵部力主大事化小,不要派人查勘功罪。听凭北兵将领颠倒是非!最后,朝廷居然听取兵部意见,采信北兵将领谍报,此事遂被搁置。
可怜杀人冒功者升官发财,不久前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扬我国威的将士竟然成为造反的“大逆”!自此齐家军减员过半,残部苟延残喘,天下再无齐家军横行!
何兮听得心中大怮,痛惜道:“可怜这些久经战阵的勇士,没有死于战场,反而死在了自家的屠刀之下。真可谓祸起萧墙,徒让亲者痛,仇者快!”
章朝重心情寥落:“这将士的尸山血海又何尝不是为国捐躯者的悲歌,毁国权谋者的欢宴?只是从此将士离心,百姓离德!却不知强寇的屠刀早已悬在帝国的头上,这场带血的盛宴又能狂欢得多久?”
何兮长叹一声:“悲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章朝重心情低沉:“亲历此番兵变,老夫与令师也产生了分岐!老夫对朝廷兵政心生怨尤,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但终心中意难平,从此游历江湖,提三尺剑,欲平天下不平事。令师却执意去了六扇门,以期从情报分析入手,制衡各部,避免悲剧重演!比之老夫闲云野鹤,令师铁血丹心,忠君爱国之心当更令人心折!”
何兮感慨万千:“前辈在野,行侠仗义,铲平天下!家师在朝,殆尽心思,以正朝纲。虽道不同,但都心中有尺有绳,铁肩担道义!不过是看到当下朝廷门户角立,纲纪废弛,已然国本松动!乱世纷争,哀民生之多艰而已!”
章朝重又叹了口气:“自此老夫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打抱不平,好不快意。真是杀不尽的仇人头!只是十多年前,忽又闻齐家军的消息,却是听闻齐家军的覆没!”
4
却说自蓟门兵变始,北兵将门掌握军事权,不仅对朝廷敲骨吸髓,还私吞军饷,饱饮兵血!盛京参将贺人龙部军饷亏口极大,被六扇门秘谍察觉,还未来得及行动,贺人龙为遮其丑,与辽东城千户李方合谋,暗结狼主果静,意欲献城!狼主果静心动,引兵化作先锋来攻,贺人龙内外勾结,里应外合!狼主果静兵不血刃,陷下盛京!
巾帼英烈秦妙玉的川军与齐家军闻盛京被攻,发兵七千来解城下之围。贺人龙诱杀齐家军总兵陈纯伯。川浙联兵的大怒,明知盛京已城陷,毅然来夺。川军与果静狼兵战于浑河北岸,齐家军南岸阵守,以防夹抄。
川军骁勇,狼主果静不敌,李方狼子野心,竟重金赂盛京炮手,以盛京火炮击川军阵地。川军被自家大炮一阵乱轰,死伤无数,最终不敌,全军覆没于盛京城下。
斯时狼族后续援军已至,五万狼兵将三千齐家军合围于浑河岸边,双方撕死搏杀,山河变色!真可谓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齐家军也为帝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从此凋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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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朝重说到此时,满脸涕泪,心情黯然到了极点:“听闻此事,老夫竟然没有感受到半点心疼!这世间魍魅魍魉何其多也,区区一柄长剑,又如何能荡平得了这天下不平之事!自此心灰意冷,便归隐这山林之中,了此残生!”
年二轻声劝慰:“天地反复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惟尽人事,听天命耳。”
章朝重良久方才消沉的道:“老夫也做此想,天命攸归,非我一草民能逆天改命,如今也只能在这洗剑池边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任凭潮起潮落罢了!”
何兮方转过话题:“却不知李少侠却因何故向前辈请教前辈军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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