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二月初十。未时。
落日镇北。李府宗族墓园。
古木参天,一排高大的松柏围于墓园四周,雪落墓园,松柏尽披素装。
何兮冒着风雪走向墓园。雪势太大。雪落无声,整个墓园一片寂静清冷!
进得墓园,何兮将缰绳系在松柏上。远远便看到一个人伫立一座坟前,像一根树桩一样,也不知待了多久,身上已全是冰霜。何兮识得那人正是绛梅仙子袁玫衣!
何兮驻足,盯着袁孜衣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
一座薄坟!
只是一个简单的圆形土堆,显得有些朴素无华。
冰冷的雪花落在墓碑上,落在坟头上,低矮的坟头在天地之间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这座普通的坟墓却无端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敬意。
因为墓碑上的字体让人知道,这座普通的坟墓里面埋葬着李探花!
一位惊才绝艳,品格高尚,让无数江胡中人或心折或仰望的武林豪侠!
何兮看着低矮的墓碑:“想不到这里居然龙凤双环李探花的归宿之地。李大侠生前英雄盖世,名满江湖。这墓地也实在太普通了一些!”
绛梅仙子袁玫衣似乎呆了半天,好半晌才幽幽的出了口气:“当初探花接魂返乡,伯兄想为其大修陵墓,是老身不让!这世间之人无论生前如何英雄了得,风光无限,死后也不过一抔黄土。或许是亡夫生前太过耀眼,才造成他的悲剧!人死如灯灭,只希望来生他能做个普通人吧,或许能平平安安一生!”
何兮黯然无语,走上前去,点燃三炷香,脸色沉重的向坟墓拜了三拜。又退到一边悲怜的看着袁玫衣:“夫人决定了?”
袁玫衣身形剧烈颤抖:“沐儿是否真的出事了?”
何兮面色凝重:“还请夫人节哀!”
袁玫衣脸色死灰,眼中充满绝望:“那就这样吧!”一副身子竟缓缓的萎缩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雪花扑打在冰凉的石碑上。刺骨的寒风在墓园里呼啸!宛若凄凉古老的童谣,为沉眠在薄坟的逝者悲鸣。
2
十二月初十。申时。
落日镇。
雪落长街。
唐肥独自行走在长街上!他正准备去落日客栈和冯西范等人会合后一道去李府。据说今天李沐白洞房发疯之谜将豁然开朗。他对何兮有些不服气,又有一些好奇,他实在是想看看何兮究竟会用何种手段解开这个迷局。
今天的风雪似乎太烈了一些,简直要将他瘦弱的身体卷飞起来!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唐门门主不当,偏偏跑到这苦寒之地来!为名,为利?似乎这些他都不缺啊!看着面前飞舞的雪花,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些苦笑,似乎这次出蜀并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拐过街角,就可以看有间客栈了!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准备尽快和众人会合。
这时一辆精致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的身边。
唐肥身形一定,抬头望去。便见马车上的窗帘已抛开,霹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腕。又有温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多年未见,真想不到竟能在此苦寒之地相遇!还请车上一晤!”
唐肥一愣,听得那声音即陌生又熟悉!
唐肥仿佛感觉到时空穿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瓷娃娃来!不由会心一笑,单薄的身子顿时也挺直了几分,感慨万分:“天涯何处不逢君!千里之外能得遇故人,何其幸哉!”遂走上前去,抛开窗帘,踏上了马车!赶车的车把势便将车停靠在拐角处,一个人踱到一边的墙角躲雪。
良久,唐肥才从马车中下来,脸色漠然,眼中甚至有一些悲愤!
车把势一扬鞭,马车驾的一声向远方奔去。
唐肥望着远去马车,脸上慢慢渗出一丝痛惜的神情。
风雪扑面,唐肥单薄的身子似乎不胜风力,忍不住弯下了腰!
良久,才支起身子,掉头向有间客栈方向而去。
3
十二月初十。酉时。
李府。
议事厅,家人们忙忙碌碌,穿梭不停!
今天似乎是个特别日子。
李府中的人都知道,捕神何兮今天要来。
听说捕神何兮今天就能解开公子发疯失踪的谜团,所有人都有一些兴奋,一些期望!又或多或少有些不安,有些担忧。
府中紧张的气氛如临大敌!府内府外暗桩密布,防范森严。每个人都唯恐自己负责的地方出现纰漏,影响到捕神何兮之前的布局。
红袖和秋叶的心情更是有些惊慌失措,心情忐忑不定。
她们满怀希望的想看公子平安回来,又害怕公子出事。
今天李少侠会过来,也会有其它宾客在场。二人也是当时的见证人,也要配合李少侠的调查。从下午开始,她们就和其它人一起做些接待宾客的准备工作。
4
十二月初十。酉时。
繁花享。
雪山飞狐胡菲身披白色裘衣,系了一件纯白的狐裘坎肩。
今天应该会结束了吧,沐白能不能平安回来呢?她有些不知所措!
精神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那个保护神一样的少年正在她面前笑,骄傲的说着他那些热血的江湖轶事。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如冰丝般清凉。她不由得更加迷茫。
想到还要去确认红袖她们的招待准备工作,她不情愿的走出小院。
她仔细的打量了这个院落,这里是她的天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叶,一花一树!
看着这熟悉的风景,她的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留恋。
只是不知她眼神中这丝留恋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无边的绝望!
良久,她轻轻的掩上院门,向议事厅走去,雪地上一串细碎的脚印,瞬时即没!
远远望去,她那柔弱的身影像风中的纸鸢般摇曳!
5
十二月初十。酉时。
燕子坞。
熏香阵阵,炉火勃勃。
李浔欢盘膝坐在几后,静静的看着绛梅仙子袁玫衣泡水,煮茶,分茶。
她的身姿依然妖娆,她的手依然修长细腻。她脸色平静如水。
李浔欢的眼底渐渐渗出一缕温柔,一丝痛惜。他情不自禁的盯着她的手。
她的手很稳,低眉将茶盏递给李浔欢。
李浔欢接过茶水,一只手稳稳的端着。眼神定定的看着袁玫衣:“你不用担心,沐儿一定会吉人天相,老夫也不会容许他出事!”
袁玫衣古井无波:“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听天由命罢了。”
李浔欢凝神看着茶盏,茶清如水:“茶水寡淡,好能饮一杯你亲手温的酒!”
袁玫衣脸色淡然:“今儿事多,就不饮酒了。想来客人也应该看要来了,喝过这盏茶,大伯且先去,妾身随后就来!”
李浔欢苦笑一声,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凝视良久,遂一饮而尽:“也罢,希望沐儿无事!只是这些年苦了弟妹你了!”
袁玫衣低眉不语,侧身,送李浔欢出门。
李浔欢脚步沉稳,面沉如水,向议事厅走去。
风雪吹在李浔欢的脸上,似乎有泪渗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又因何而伤心?
袁孜衣看面李浔欢的背影,神情漠然。端起茶碗,也一口饮尽!旋即跟随李浔欢的脚步,踯躅而行!风雪很快便将两人的脚印抹去。
6
十二月初十。戌时。
李府。
议事厅灯火通明。
小李飞刀李浔欢面色威严,坐在当首太师椅上。绛梅仙子袁玫衣坐在其身傍,雪山飞狐胡菲则陪侍在身旁。当下还有玉衣卫千户韦大宝,一剑无血冯西范,川蜀唐门唐肥,淮北铁胆沐烟清,铁戟温侯吕步等人在座。
但何兮的身影还没出现。
茶水点心用了不少,众宾客难免开始议论纷纷。
玉衣卫千户韦大宝多少有些不耐:“这捕神何兮也太猖狂了吧,居然敢放小李飞刀李大侠的鸽子!”
一剑无血冯西范劝慰道:“捕神何兮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或许有事耽搁。这多等一时半刻也不妨事!”
淮北铁胆沐烟清素来看不惯玉衣卫行事风格,冷眼看了韦大宝一眼:“倘若韦千护等不急,也可先行离去,这等江湖中事还真不敢劳韦千护费心!”
玉衣卫千户韦大宝冷哼一声:“久闻黔国公忠肝义胆,铁血丹心,本座回京务必会向骆指挥使请示,好好查访沐王府精忠报国的事迹,彰显黔国公族人的家风!”
小李飞刀李浔欢见风不对,连连劝道:“各位都因沐白之事而来,事已至此,还请各位给老夫一点薄面,稍待片刻,事后老夫再亲自感谢各位朋友的援手,拜托各位!”说罢向四周一一拱手作……
众人这才住口,端起茶水百无百无聊赖的两两小声议论。
直到戌时将尽,众人等得实在是不耐烦时,何兮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了府议事厅。
何兮一身冰霜,似刚从野地里回来。
他的脚步很稳,腰上的刀也似乎重新换过的缨须,还是黑白相间,颇为惹眼。
众人见得何兮身影,都是心中一震。李浔欢也连忙起身相迎。一干人等坐下,相互寒暄片刻。大厅安静下来。
李浔欢面色憔悴,沉吟片刻,看向何兮:“不知这两日下来,捕神大人可否有了答案?”
何兮坦然道:“不瞒前辈,大抵心中有数。不过还请各位稍等片刻!”又转过头问站在一旁的赵日天和李不坏。“二位这两日是否有所发现?”
赵日天与李不坏面带愧色:“回何大人的话,还是没有发现!”
何兮道:“没有发现才是正常!也要多感谢各位的辛苦,这才有了一引动线索!”又抬首看向李浔欢。“请前辈让人务必严守院墙四周,我相信今晚一定会水落石出!”
李浔欢有些不解:“老夫本不该干涉捕神大人行事,只是实在不知如此安排是何用意?”
绛梅仙子袁玫衣也颤身问道“敢问捕神,可知沐儿现在何处?”
何兮沉吟片刻:“依在下判断,此刻李少侠应该还在院内!”
众人听得目瞠口呆,绛梅仙子袁玫衣和雪山飞狐胡菲更是摇摇欲坠!
李浔欢脸色迟疑:“少侠何出此言?沐白既然就在宅中,能身藏何处?为何不出来!”
何兮正色道:“当日洞房惊变,天色并未明,视线昏暗之下,各位如何肯定冲出李府跳入江中的人就是李沐白李少侠?”
众人闻声又是一怔,这捕神说的是什么鬼话!当众人都是瞎子吗?
何兮见众人模样,知道此言难已服众,便说道:“请李大侠配合行事,依我判断,不出子时,李少侠就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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