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西子湖畔微风不燥,三两新生的荷苞点缀湖上,偶尔一阵水龟骚动、荡起星星点点的波纹,吓得堤岸上树荫下玩耍的稚童大呼小叫:“下雨啦下雨啦!”
待到过了一会儿,几个稚童方才反应过来,又是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互相奚落着各自的大惊小怪。
不远处的断桥上,有一个青年站在桥栏的立柱上,他单手持剑负于背后,白衣胜雪。
来来往往的游客老远便能注意到他,待得走近一看,方看见这青年浓眉炯目,脸庞棱角分明。
一眼看去便会打心底里认定是个行事讲究的正道侠客。
更有怀春的妙龄少女掩面一笑,羞得在他身旁匆匆而过,却是引不起他一眼侧目。
有胆大的姑娘靠的近些,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方才知晓这青年缘何呆立,却是极远处的画舫上有人在切磋,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那姑娘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有何乐趣,遂斜了一眼青年,一跺脚拂袖而去,竟差点撞到了一个小跑而来的少年郎。
姑娘本欲动怒,抬眼一看却见这蓝衣少年更是俊俏,方才的青年也无法与之相比,脸颊便腾得红了起来,却是连个歉意也未有就小跑逃走。
少年也不在意,抬头就冲着青年问道:“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青年眼睛依旧盯着画舫上的打斗,嘴上却答道:“二里之外画舫上,轩辕门的姬鸿圣和紫阳观的南柯子在切磋。子潇,你也看看,好心里有数。”
少年本名林雪英,字子潇,为仙人谷首座李乾坤嫡传弟子,排行第三,今年十九,还有七日就要加冠。
青年正是林雪英的大师兄应溪颐,本名应关郎,却是李乾坤嫌弃大徒弟的名字文不成武不就,有损于掌门师兄的威严,遂以表字相称。
他现年已有二十又七岁,更是七星龙渊剑主,早已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林雪英听罢眼神一亮,纵身一跃便踏上了另一根立柱,双眼牢牢盯紧了画舫之上。
此时在画舫上,姬鸿圣已全面压制了南柯子,仗着手中轩辕剑之利已削断南柯子剑尖,更是切断了数片衣角。若不是画舫上不方便使用真气,南柯子已然落败。
电光火石之间,南柯子横剑硬抗了姬鸿圣一记横扫,左手运起真气空接了轩辕剑刃,右手顺势往下,便削断了姬鸿圣腰间玉佩挂带。
随着玉佩砸到甲板上的一声当啷,两人各自暴退。
南柯子将鲜血淋漓的左手负于身后,又用右手将残剑竖于身前,开口道:“不愧是江湖第一新秀,贫道甘拜下风。”
姬鸿圣闻言将轩辕剑归鞘,双手抱拳道:“多谢道兄夸奖。至于这称号,且等此次武林大会结束后再称呼也不迟。”
南柯子闻言哑然一笑,却是也无法说姬鸿圣狂妄。他随即略一点头,“天色已晚,贫道还要回师门复命,姬少爷,告辞。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接连数十个踩水便回了岸上,惊得远处的林雪英目瞪口呆。
“师师兄,南柯子这番功力已然不逊于你了吧。他才比我大三岁!”
应溪颐闻言瞟了一眼林雪英,淡淡道:“便是你整日沉迷于仙幛外的奇珍异兽,拉着盈芝流连忘返了罢。师父教你的仲承心诀学了几层?”
林雪英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师兄,我进境已经很快了,便是连师父都夸我。唯独你天天横眉冷对。”
“那不一样。”应溪颐道:“你天资聪颖,本不该如此。去年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经葬身栖霞山庄,便是那天兰教的小娘子都救不得。”
“停!师兄你别提她!这都什么年代了,动辄以身相许的风气都过时了好吧。我哪知道我废了的少庄主是她杀父仇人啊。”林雪英一脸郁闷,他喜欢的是青梅竹马的师妹盈芝,哪管得了另一个素昧相识的小娘子。
想到师妹盈芝,林雪英就更郁闷了。自打四年前他们第一次江湖游历归来,师妹不慎落入洞庭湖昏迷三日醒来后,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不黏着他了。
各支脉弟子均看在眼里,逐渐传出往常出双入对的仙人谷颜值担当竟已劳燕分飞。于是谷中稍年长些的纷纷取笑,讲是少年少女一入江湖懂了男女情事,平添了几分烦恼与隔阂。
盈芝倒显得无所谓,林雪英却勃然大怒,借着同门切磋的由头很是教训了几个支脉的师弟,更是坐实了师兄们心中的猜测。
“师兄,师父喊你们回去,有要事。”一个轻灵的女声由他们背后传来。
林雪英瞬间就听出是盈芝的声音,待他笑着转身,耳边就传来应溪颐答的一声“知道了”,却正好见得盈芝转身便走。
于是满腔欣喜僵在脸上,只能讪讪地挠挠头。
应溪颐后撤一步落在桥面上,便向着盈芝的方向大步走去。他把林雪英的表情尽收眼中,却也提不出什么好建议,便也是个木头罢。
待得应溪颐走远,林雪英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也太怂了。”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侠何不鼓起勇气?”
林雪英循声望去,便见一男子倚在桥栏上,头戴武冠,身穿玄色劲装,腰缚苍蓝带,脚蹬流云靴、左挂障刀,右悬“靖”字腰牌,却是一个靖安司都头。
那男子见林雪英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双手抱拳道:“在下虞世文,大梁靖安司杭州一小都头。敢问少侠名讳?”
林雪英回了一礼,道:“在下仙人谷林雪英。”
虞世文道:“原来是仙人谷林少侠。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雪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仙人谷是太祖皇帝亲封的九大门派之一,但与官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靖安司的都头找上门来所为何事。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寻常,却还是没想拒绝。
实在是这都头相貌堂堂文质彬彬,丝毫不像往日里见过的腌臜兵痞。
只是想到师妹方才的传话,只能无奈道:“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我师父找我有急事,不知可否改日再绪?”
“不妨事不妨事,少侠自去。十日之后这个时辰我还在此处”虞世文摆摆手,表示随林雪英安排。
林雪英立刻双手抱拳,满怀歉意的说:“那十日之后,便在此地等你。告辞。”
“再会。”
林雪英行了好一会儿,已是月上枝头,方才到仙人谷驻地。仙人谷一向财大气粗,这次更是包了七座画舫当做住所,谷中少年弟子尽出,却是为这大梁朝廷主持的十年一届天下会武摆足了诚意。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江湖中人除了寥寥几个境界高深志向虚空的大能之外,尽是庸庸碌碌的名利之辈。
而靖安司主持的天下会武更是有着一层含义在里面:熟悉并记录江湖人的武功风格,以报上级备案,方便巡查天下以武犯禁者。
而武功风格正是一个江湖人安身立命的本钱,岂容别人随便就知晓了去?要知道万物相生相克,暴露自己倚仗的江湖老客也有可能死于武林新秀的剑下。
因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十年一届的天下会武便成了各派年轻弟子的交流大会,老一辈却是各个都不会出手。
至于崭露头角的天才有可能因此早天?江湖上已早有共识一—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称为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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