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这个人,天生没什么虚怀若谷的好性情,纵然年轻时那点意气风发,已经在北疆被磨砺的敛起了锋芒,但最终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在陆倾城面前,还能装一装长辈的样子。只可惜没长出长辈的那张脸,一本正经的时候,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怎么看怎么像对你放电,配上那副小白脸的皮囊,比大姑娘还清秀的五官,这副面孔绝对不是阵前主帅的面相,倒像是江南那些画舫里,来祸国殃民的白面书生的面相。他脚步轻盈,推开别苑小门的时候,突然迎面飞来一柄长剑,直指面门,他不慌不忙抬起手,一支精致的袖剑从袖口中飞射而出,轻轻一挡,倾城握剑的手臂瞬间麻了一下,险些将剑脱手。她握剑的手换了个角度,身体向后一转,退了回去,收剑入鞘。看陆云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挑衅,她微微闭了闭眼,掌心向下画了个圈,周身开始有气流涌动。陆云微微一笑,“这是偷袭不成,想拼拼内力?呵,臭丫头,不自量力。”陆云站在原地,双手背到身后,目光淡然的看着陆倾城,没多久,脚边零散的落叶便开始随着他周身的气流涌动缓缓飞起。陆倾城眼含笑意,转身轻轻抬手,轻描淡写的将真气送了出去,陆云眼神中,透着半点赞赏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抬手轻轻一挥,像抖落一片落叶,两股真气立时在空中相撞,一时间竟没分出强弱。
陆云:“不错,功夫没懈怠过。”
倾城低头浅笑:“和父王比,还差的远。”
陆云:“那是还差得远。。。”
陆倾城:“。。。。。”
陆倾城的小别苑里种着许多莫兰花,这种花产自西域,在冬季开花,且淡蓝色的花瓣配上特有的异香,格外的赏心悦目。有几朵被刚才的内力震落的花瓣落在了那身着素白袍子的少女身上,她长发披肩,清秀的脸庞虽然还带着点稚嫩的婴儿肥,但是身形已然是个成熟的少女,陆云发现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这个女孩了,一时间竟有些出神,大燕的女子比较柔弱,女孩子要瘦瘦小小,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看起来才美,可是陆倾城显然不属于这个类型。
少时,她湛蓝色瞳仁配着白瓷一样的皮肤,活像个玉做的娃娃,现在,虽稚气未脱,但这样的样貌气质,已然有了要倾国倾城的端倪。
陆倾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为老不尊的“父王”在他那花花肠子里来来回回端详了好几个来回。
被这位“老父亲”看的着实有些不自在的陆倾城终于忍不住:“父王?”
陆云:“啊….”这一声“父王”终于把魂漂到九霄云外的陆云拉了回来。
陆倾城:“父王今天专程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云:“那个。。。。今年除夕,你要和我一起进宫,向皇上拜年。”
陆倾城一听这话,方才还粉嫩的小脸瞬间变的铁青。
陆倾城:“他没事让我去拜什么年啊。。。我能不能不去啊?”
陆云:“给我个理由?”
陆倾城:“额,你就说,我满脸生疮,相貌丑陋,或者。。。身染恶疾,行动不便。。。再或者,说我得了怪病,全身恶臭。。。。”
陆云:“。。。。”这回,换陆云满脸铁青。。。
陆云:“你这丫头,陛下又不吃人,叫你进宫拜个年,又不是让你入刀山火海,你怎么还这样诅咒自己,什么生疮恶疾,像话吗。。”
陆倾城:“我不想去。。。”
陆云:“那是抗旨,摸摸你脖子上有几颗脑袋够砍的。”其实这件事,陆倾城自己心里也清楚,随然她不是亲生的,但是陆云当时就是以永安王府大小姐的身份 ,将她公之于众的,虽然一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云阁习艺,但是,迟早也得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但是这个“脸”让陆倾城露的着实有些痛苦,据说朝中重臣家的千金,婚事都是由皇上亲指的,因为那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一想到这个,陆倾城就头疼。陆云早就知道陆倾城的心事,
陆云:“皇上问你什么,你大大方方答就是了,不必有什么忌讳。”听到陆云这么说,陆倾城算松了口气,可还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回自己的房间了。陆云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
除夕当天,陆云早早的就起了,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他穿上朝服,推门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没摔个踉跄,只见陆倾城穿着大红喜袍,脸上涂的红脸蛋活像是诈尸了一样,那鲜红的嘴唇一直画到了耳根子下面,脸颊下面还画了一颗痣,痣上面还粘了一根毛,他看到陆倾城的时候,她正把玩着那根黑毛,看到陆云从房间里出来,兴冲冲的跑过去,
陆倾城:“父王,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如果我这样去见皇上,料想他有生之年应该也不会想见我第二次了吧。。。”说完还对着陆云抛了个媚眼。
陆云看到她这身打扮,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说道:
“打扮成这样像什么话,进京面圣,岂能儿戏,赶快回去换。”陆倾城知道这一天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拖延这会时间也着实没什么意义,于是拿出了要慷慨赴义的姿态,身后的王伯憋笑憋的很是辛苦。没多久,陆倾城从别苑里出来,身着鹅黄色长袍,领口袖口绣淡金色盘云纹锦,腰上的束带镶着碎钻,雍容华贵。齐腰的长发自然的垂着,发顶用镶金的秋离花冠微微盘起,白瓷般的皮肤,只在脸颊处微微擦了点淡粉色胭脂,一直在小别苑照顾倾城的吴姨,见到陆倾城这样的打扮都呆了呆,不禁念叨了一句:
“这是。。小姐吗?”
陆云看到陆倾城,先是皱了皱眉头,陆倾城看到陆云这表情,以为陆云对自己的这身扮相依旧不不十分满意,只好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行与不行,反正就这样了。”
然而陆云心理想的却是:“我本也不想这丫头太过引人注意,可这样貌。。。。”
两个人坐上马车,一路上各藏着心事,也很少交流,只是一路上,陆云总是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陆倾城,偶尔两人有目光相遇的时候,也是马上移开,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定华门,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到永安王府的马车来了,立刻上前相迎:
“哎呦,王爷可来了。”
“有劳高公公久侯了。”打过招呼,他转身看着陆倾城,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陆倾城却没能领会陆云的意思,直到高公公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这位,想必就是永安王府的陆大小姐了吧。。。”陆倾城这才想起来,赶紧上前,
“有劳高公公在此久侯了。”高公公抬起头看了一眼陆倾城,已经笑的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
进了皇宫,上等的白玉石铺成的地面,中间凸起的一大块巨石上刻着九龙戏珠,阳光照耀时,还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陆倾城心理不禁唏嘘:
‘一如宫门深似海。’全上京城里,我最讨厌的就是皇宫了。可谁让我的父王是麒麟军主帅呢?”说着,陆倾城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穿着朝服的陆云,看起来身形有些单薄,但依然挺拔,仿佛只要有这个背影在,所有的不安和慌张,都会被阻隔在千里之外。到了养居殿,陆云和陆倾城一并进入,养居殿原本是建安帝批折子的地方,虽然地方不大,但是陈设布置并没有像正殿那般刻板严肃,反而比较随性雅致。选在这里见陆倾城其实也是显示亲近之意,表示皇上并没有把陆云和陆倾城当外人。这层含义,陆云是非常清楚的,但是陆倾城就未必能领会。她紧张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微微的薄汗,心理面反复的盘算着皇上见了会问什么问题,应该如何作答。她想的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陆云进了门之后,清了清嗓子,拱手抱拳刚要下跪请安,结果腿还没来得及弯,就听见身后噗的一声,陆云听到声音转头,发现陆倾城在大门口,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听到声音正在批折子的建安帝李元祯也抬起头,引他们进殿的高公公回头看到这情形当场石化。
陆云:“坏了菜了,来之前忘了教教她宫里的规矩了。”
隆安帝:“陆大小姐这个礼未免行的太大了。”
陆云:“启禀陛下,倾城第一次进宫,有些不知礼数,请陛下不要见怪。”
高公公上前把陆倾城扶起来,陆倾城站在大门口便稽首见礼,
陆倾城:“民女陆倾城,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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