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

赵姬回宫,刚迈入宫门,满宫仆从皆双膝跪地,“奴才拜见王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赵姬先拜见了华阳太后又拜见了夏太后再见了十七,哪里知道秦王在朝会公布了立后诏书。多年的期盼终于实现,赵姬欣喜若狂,一下子手足无措。

见新王后呆立在宫门,杜鹃起身行至王后跟前,“奴才杜鹃,恭喜王后娘娘,娘娘万福。”

赵姬伸手,杜鹃眼色极快,连忙搀扶住她,赵姬定了定神,“平身吧。”

“谢娘娘。”

“扶本宫进去。”赵姬如今说话也有了底气,秦国王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太后,华阳太后看你还能嚣张跋扈几时。

“恭喜娘娘。”近身伺候的几名宫女再次贺喜。

“赏。”赵姬心情愉悦之前在朝阳殿的闷气一扫而空,又想到了政儿,“公子政呢?”赵姬更期待太子之位。

“回王后娘娘的话,王上并未册立太子。”杜鹃看王后神色有变,接着道:“王上除了册封您为王后外,还将宫里其他的美人、良人都遣送出宫了,娘娘真是宠冠六宫!”

宫里的美人多身份复杂,王上此举一是为了清肃后宫,二才是对她的宠爱吧。赵姬心里明镜似的,君王的宠爱怎么能和太子之位相提并论?

封后的消息传遍六宫,前来送礼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章华宫热闹非凡。

“王后娘娘,相国的礼。”杜鹃手捧一盒入内。

赵姬屏退众人,打开盒子。一块玉珏躺在盒内,另附有一书牍。赵姬阅毕,丢入香炉之中。

吕不韦称华阳太后属意成蟜为太子,秦王顾及华阳及其在朝势力,只好推迟册立太子。吕不韦让赵姬宽心,他会联合其他大臣,过几日向王上进言立政儿为太子,要赵姬多吹枕头风,最后提醒赵姬不要忘了昔日情分。

赵姬嗤笑,情分?早就断送在你将我转手送人之日。

华阳太后听说秦王遣散美人后,不禁出言讽刺,“咱们这位新王后真是风光无限啊!先王滥情却生了这么个痴情种,遣散宫嫔,本宫闻所未闻,像极了望夷殿那位,对先王端的是一往情深,还不是连先王最后一面也不得见,就算他日身死也不得同先王合葬。哈哈哈哈!只有本宫!才是先王的王后!这大秦名副其实的太后!哈哈哈哈哈……”

刘嬷嬷对此习以为常,静静聆听之余暗暗将其余宫人遣出殿外。

夏太后得知也是大惊,忧心忡忡握着芍药的手,“王上对王后宠爱过盛,会不会,咳咳咳……会不会宠出第二个华阳来?”

“娘娘多虑了,王上雄才大略,此举必有其深意,再者说王后是那样一个娇滴滴的人儿,即便王上对垂怜,她自己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芍药宽慰夏太后。

夏太后闻言,“华阳无子,再嚣张跋扈也不足为惧,可王后不同,她有儿子且王上春秋正盛,盛宠之下再有娠,咳咳咳……也未可知。她在赵国忍辱负重多年,心性坚韧,一朝得势咳咳咳,难以预料咳咳咳…”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可怕,母凭子贵才是后宫的王道。

芍药无言以对,“娘娘身子要紧。”

“罢了罢了,哀家如今不过苟延残喘,能过一日是一日吧。”夏太后捧着枕头不再言语。

枕头是娘娘的心爱之物,入宫时便带着。太后娘娘就是太重情,能在后宫里诞下王子并抚养长大的女人怎么会简单,娘娘不争不过是不爱罢了。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太后娘娘看得清局势却看不清自己的心,芍药心想。

母亲封后意料之中,赵政没有任何表现,领着十七见礼之后再无其他。

是夜,秦王驾临章华宫。一阵翻云覆雨,事毕,赵姬在秦王耳边呢喃细语,诉说赵国往事,着重提及政儿被乡野孩童欺凌之事,说到动情之处潸然泪下。秦王心疼不已,搂着赵姬连声安慰,“心肝儿,你再哭下去寡人的心都要碎了。”

“妾身没用,护不住政儿,如今妾身已然是王后,可是政儿他…妾身不配做王后,王上废了妾身吧。”赵姬掩面哭泣,哭声似莺歌儿,百转千回。

政儿有意遮掩但次数多了也是瞒不住的,赵姬知道却无作为,她就是要磨练政儿的心志,他有多恨,就有多强。

秦王闻言,却不言语。

朝中局势错综复杂,现在立政儿为太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也心疼赵姬和政儿,“立太子之事还需徐徐图之,但寡人保证太子之位一定是政儿的。”秦王郑重保证,“再忍忍,衡儿。在等等,寡人会给你们母子二人最好的。”秦王轻轻落下一吻,不带一丝情欲。

赵姬知道秦王的心里的风是偏向她的,但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她不想再等。

“子楚,政儿他从未学习过如何处理政事,立太子不急,不若就让政儿跟在你身边,慢慢学起,日后做了太子也更得心应手。”赵姬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希冀,秦王又如何能拒,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寡人依你。明日起让政儿在书房陪读。”

赵姬心满意足的拥着秦王入睡。

朝阳殿

十七给赵政守夜,在外间小榻上翻来覆去,赵政逗她,“你床上是有跳蚤吗?”原来阿政没睡,十七躬身悄悄摸到他床头,“我有话想问,不问睡不着。”

你本来也是不睡觉的,赵政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露,“你想问什么。”

“如今王后之位尘埃落定,阿政没有想过太子之位吗?”十七想从阿政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无果。他总是一副“关我屁事”的傲娇样子。要不是看你帅,我早就打你了,臭屁。

“囊中之物。”赵政胸有成竹,即便他什么也不做,母亲也会将太子之位捧给他。

哇,他好臭屁啊!如果不是知道他会是始皇帝,真的想打他一顿。

“可华阳太后不喜欢你,公子蟜可是虎视眈眈呢。”十七想吓唬这个小屁孩。

“立嫡立长,太后也束手无策。成蟜不过是个孩子不足为惧。”赵政不想多说,又怕十七刨根问底。

你只比成蟜大一岁,感情你就不是孩子了?十七无语,史书上寥寥几笔“秦庄襄王卒,秦王赵政立。”也没说是不是太子,十七心里七上八下,难道阿政登上王位也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十七瞬间脑补,阿政身穿冕服,手持长剑,血流成河,伏尸百万的场面。

赵政看十七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胡思乱想了,“去睡。”

“嗷嗷,呵呵呵呵。”十七挠了挠头,回外间去了。

雍和宫

成蟜和衣仰卧床上,脑子一片混沌。时而响起华阳太后的话,时而闪过王后和王兄的脸。

华阳太后看重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上流淌的一半楚国贵族的血,父王恐怕也是为这血脉而疏远他。没有人是真正关心他的,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想要什么。什么太子什么荣华富贵,他都不想要,他只想有爹有娘,一家人和睦,就这样小小的心愿于他却比登天还难。他渴望骨肉情深,厌弃秦宫尔虞我诈,处在这个位子让他备受煎熬。他不想再这样下去,只要王兄做了太子他就成了一枚弃子,父王也会对他放下心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指日可待。

成蟜决定了,他要向王兄表白心迹,愿辅佐王兄左右,如果王兄不乐意,他也可以安心在王兄的羽翼下做一个好弟弟。思及此处,脑子一片清明,如释重负。

夜已经深了,相国府灯火通明。

吕不韦和门客们还在相商太子之事,众人各怀心思。关于立太子,一拨人认为为时尚早,且依祖制身为嫡长子的公子政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相国无须如此心急。还有几个认为相国不必为了公子政与华阳太后硬碰硬,毕竟连秦王都让华阳太后三分。再有就是一些阿谀奉承之辈,一味夸赞相国高瞻远瞩,太子即位后定会铭记相国今日,诸如此类毫无意义的话。三拨人在堂下你来我往各执己见,吵得吕不韦头都大了。

“养你们有什么用?!再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全部滚回老家去吧!”吕不韦气极。

世人提及吕不韦绕不过商贾二字,但吕不韦私以为自己是个盗贼,盗的是天下盗贼都难以企及的东西——秦国。从奇货可居到转送美人,接着是如今的太子之位,等我儿登位,我就是国父,这大秦还不是收入我吕家囊中。名为相国,行窃国之举。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身穿粗布的青年从一众门客中脱颖而出,“回禀相国,小人有一计。”

吕不韦对这个人毫无印象,眼下听听也无妨,“说。”

“等。”他看了吕不韦一眼接着说,“华阳太后权倾朝野,如今王后已定,她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相国现在不着急进言,大可以等太后一党先动再动。然,亦不能坐以待毙,相国现在要做的就是收买人心,华阳一党作恶多端,朝中其他大臣深受其害,他们不会想华阳太后得逞,使其气焰更加嚣张。”

“接着说。”吕不韦觉得有点意思。

“华阳太后的胞弟,欺男霸女,手里有不少人命却受太后庇佑,官吏不得捉捕。百姓也不会想要一个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太子。相国只要抓住这两点对太后一党进行打击,事半功倍。”

“说的好,你叫什么名字。”吕不韦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堪担大用。

“小人李斯。”李斯知道今日算是在相国面前露脸了。

“此事交由你全权去办,都散了吧。”吕不韦捏了捏眉头,这一天下来甚是乏累。

夜深人静,吕不韦仿佛看到了赵姬,在灯下为他缝制衣裳,许是他的目光太炽热,美人羞红了脸,嗔的转过身去。吕不韦心急欲抱住美人,却摔倒在地,水中月镜中花,虚妄而已。怀中的人儿一去不复返,再无佳人能与其媲美。

吕不韦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默默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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