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手记

由于工厂效应不是很好,听人说前几天有个工人在锻压车间上夜班发生意外死去,锻压车间里的工作就是把铁块一样的东西给压成刀片那么薄,好像是他倒料子时没倒好位置,料子突然弹出,像是子弹一样穿过他的脖子,关于这些我也是听工友左传右传传到我耳朵里面的。又过了几天模具车间里的一个人右手被模具压成了稀泥。老板不想一直吃官司,绞尽脑汁费劲心思的动用自己所有关系,为此不晓得砸了多少钱。厂子最近又把年纪大的工人裁掉,唯一一个对我体贴照顾的老叔也在被裁的人员之中,我终于忍受不了这漫无天日的工作了。如果我要请假那车间主任总是不批,后来我便找经理,那经理也是推辞不见。我不管那些钱不钱的问题,仅仅是为了自己,于是把工服褪去,用光最后的力气重重地砸在了经理的门口,我终于获得了自由。出了厂门之后心里总是有种我是天生囚犯的感觉,过一阵子又要进入牢笼,没人逮捕,自愿服刑,永无休止。

为了庆祝我来之不易的自由,我来到一家离厂区较偏的老饭馆,饭馆上招牌已经破旧不堪,外面有个油布条搭成的棚子,老师傅就在那被油烟熏的油黑油黑的棚子里烧菜,店里简易的放着两三张桌子,若不是听别人说这店有着十几年的口碑和那些工人师傅们的回头光顾,光是看着这环境就让人觉得脏乱差,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里浓浓的人间烟火气,便在那里独自饮酒作乐,再也痛快不过了。

那夜我喝的比较多些,醉的也是逍遥痛快,洒脱与不羁正是我十几岁时的一个性格吧,渐渐也想起了我以前初中时第一次与我那四个好兄弟一起喝酒的日子。

记得自从鬼走之后,最后一年的初中生活我们这四个人从来没有像以前那样放肆过了。不过我们四个也不是什么惹事生非的人,这学校日子也过得非常安稳。

在初中暑假快结束的一个傍晚,我去了鬼的家里,把他喊了出来一起玩,晚上我忘了是谁想的去鬼家土窑顶上去喝酒,我们倒是无所谓,唯独阿晔不敢,怕晚上喝完回来被家里人闻到酒味。在我们三个人费劲口舌极力劝说下。阿晔犹豫了片刻,突然大腿一拍叫道:“行!我今天难得横一会,被家里人说就说去吧,管他呢,大家开心才是开心,喝就喝!”

我们一起凑钱买了一箱啤酒,许些蚕豆花生米就在窑顶开喝了起来。还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我喝了一瓶酒就开始有些上头,我从小就是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再难受也要把酒干下去。后来预感到胃里东西快要顶上来了便找了个去没人看到的地方撒尿为借口,为了不丢面子我憋着不让吐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确保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才把肚子里东西全吐掉。等我回来后阿晔也开始醉了,有的人只要喝些酒心里就藏不住秘密,就算说出来也是让人心里嘲笑的那种,他也想借着酒劲散散自己郁闷的心。不过我们五个人是真正的好兄弟,阿晔他便吐其心扉的讲了出来:

“我想我家狗了,不过在十三岁那时候死了我是真的难受哇,维子你个狗东西幼儿园的时候还故意把尿尿老高甩我身上欺负我,从小就没啥人跟我玩,我就唯一一个好朋友就是我家养的一条叫天犬的大狼狗,就叼了那家卖猪头肉的楼顶上的一块猪头骨还被那家的老头用钢筋棍打死了,难受死我。”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阿晔讲过这些,从他讲出来的时候我和鬼还笑了出来,不过隐约看到阿晔眼睛有泪光的时候我便拍了拍阿晔的肩膀,说了些安慰的话。

“以前的事说它干啥,幼儿园的事我都忘了。嗐,现在我们都是兄弟没事儿,以后有啥事给我讲昂。”

“你可闭嘴吧维子,如果你现在还敢尿那么高我就拿把剪刀把你那玩意儿给剪了!”博开的玩笑逗得我们笑个不停。

我们几个醉人走在晚上没有路灯的村间小道,四处寂静的让我们背后发凉,心里稍感发怵。我脑海里面老是瞎想那些老港片中的僵尸突然蹦出来,什么妖魔鬼怪附身自己吓自己之类的。维子突然叫住我们,让我们看一条小土狗在街上大便。

维子突然跺脚,那狗便吓得顾不得自己方便,屁股还夹着自己细长的粪条仓皇逃蹿,笑得我们前仰后合。在半夜空荡的路上都能听见我们笑的回声,也吵到了习惯早睡的街坊们,对着我们就是一顿大骂,可惜这种日子也永远离我们远去了。

我翻着手机看着我们初中时候又蠢又傻留长发遮住半张脸的照片,又翻到了自己现在的自拍照,心里感慨自己终究还是活成了儿时最讨厌的样子,慢慢的开始厌恶自己,晔可能也是受不了才会去选择解脱了吧。

我饮完最后一杯酒,越喝越精神,清醒着想哭。看着馆子里的老师傅们都点着烟喝酒划拳的样子,便也是一种生活,只是越活越穷罢。

众人皆醒我独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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