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猫斯特的头发是蓝色的。从发根冒出来后它们就笔直的向着天空的方向进发,却又在一半的长度时柔柔的散落下来。每当我和猫斯特打照面的时候,他总是会用一种百无聊赖的语气和状态,我确信那不是一种冷冰冰和拒人于万里之外的态度。事实上,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日子里我总是很放松。

有一天,他就坐在木质的椅子上打着哈欠,然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倦意。侍者合时宜的端上了属于我们的晚餐,一份来自极阙山脉的特色菜肴——炒沙藤。而那时那个夹起一筷头软嫩根茎放在嘴里嚼的津津有味的我,却浑然不觉一场伟大的“冒险”将要开始。

晚餐结束后,他有些兴趣缺缺的目送着太阳回家。我就靠在一旁的一颗阔叶树下,我不知道这颗树是什么品种,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只是任由它硕大的叶子垂落下来,像一顶滑稽的大帽子一般戴在我的头顶。这顶帽子替我隔绝了太阳余辉的照耀,我不喜欢这时的阳光,总给人一种平静的绝望。我开始有些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我那时的心中所想,但我能确定的是,现在这个垂垂老矣坐在木屋里书写下这个故事的我是不喜欢这样的阳光的。

我并非这个世界上的原住民,当有一天我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我像是翻开了山海经一般志怪书籍的去阅读它,直到现在。

猫斯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来历的人,他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信任的朋友。我们的旅程结束了,而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现在他一定又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做着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很希望我也在场,只是我的身体不再支持我继续下去。于是我向他道别,又回到了这处我醒来时所处的小村庄,万幸的是,我的小木屋还在。在我再次沉睡之前,我想要找些事情来做,试过了许多,却常常想起那时和猫斯特在一起做过的那些事情。于是我拿起笔,想要把其中一些令人惊叹的故事记录下来。然后我惊奇的发现,当我这样做时,我的内心里出奇的平静,任时光流逝却浑然不觉。于是我又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写完这样一个故事。

邻居沙棘·李的小孙子自从见到我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怪老头之后,就总喜欢到我这里来串门。于是在他吃我用那颗帽子树的果实做成的甜品时,我就将这个故事讲给他听。他就会瞪着狐疑的小眼睛质问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一定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于是我下意识的想要去反驳他,为我的好朋友辩解一番。然后猫斯特那淡然的、仿若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面容就又一次在我的心中浮现。到了嘴边的话被我生生的咽下,我咧着嘴笑。笑完了才从盘子里拿走那最后一块甜点,一边品尝着它绝佳的香甜,一边说道:“说不定你以后也会遇到他!”

“那他一定是一个比你还要古怪的坏老头。”

我乐不可支、毫无形象的笑趴在桌面上,一边捶打着桌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那我可真是不敢想象他变成老头之后的样子!”

于是趁我笑着,小孩子偷偷的摸了一把我雪白的垂到桌面以下的胡子,又迅速的跑到门口做了个鬼脸后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自那以后,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一样,成群结队的到我这里来,吃我做的甜品,听我讲那奇异的故事。他们叫我白胡子老爷爷,我就纠正他们,让他们称呼我为喜悦法师,就这样日复一日。

我将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遇到猫斯特。或许许多年以后,他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听到或者看到这本书里所写的内容。我想他一定会保持着他那副睡眼惺忪的作态,胡乱的翻看上几页,然后再胡乱的翻上几页,直到把这本书里的内容全部看完。或者,用那种无聊的语调跟那些正在讲故事的人说,“说下去。”而每当我想到这样的情景发生时,整个人就被一种难以名状的乐趣所填满。

直到今天,我只能躺在我的小木床上了。我知道我将永远的回到黑夜的怀抱里去了,猫斯特曾经跟我说过:“真奇怪,怎么会有人惧怕黑夜。奇怪,奇怪。”

当我问他详细缘由的时候,他就告诉我,“光明中,所有的一切都泾渭分明,而当夜幕降临,所有的一切都融为一体。我们是同一的存在,你不明白吗?“他看着我认真却又疑惑的眼神,便转过头去喝一种用类似薄荷口味植物的研磨粉末调配的饮品。

“算了,你不明白。真奇怪,你不明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称呼自己为忧郁骑士,或许他那奇特的脑回路里有着对忧郁这个词语绝然不同的认知。我同样搞不清楚他称呼自己为骑士的原因,我以为他是我原先那个世界里西方那种有无坐骑都可的名位骑士。

后来我才了解到,并不是这样。

我问,“你的坐骑呢?”

“我就是。”

于是我试图跟上他的思路,“那你的骑士呢?”

“就是我。”他又另一种不同的淡然语气回答道。

再后来我搞明白了坐骑的原因,只是还是很遗憾没有搞清楚他对忧郁的定义。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所要书写的故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了。可我还是觉得缺点什么,在几日几夜的苦苦思索中我终于意识到我感觉到的缺失的部分——一个足以配得上这样故事的精彩结尾。于是我整日整夜的冥思苦想,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渐渐的,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不再来找我玩了,可我现在实在是顾不得这些。

几个月过去了,我仍旧没有想出来。我生了一场大病,终于没有再好起来,直到今天我仍旧躺在床上。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写下这个结局了,我将要带着这两个遗憾去寻找“同一”的意义了。

于是我最后一次翻开了这本对现在的我来说弥足珍贵的书籍,开始翻阅其中的内容,它是这样写的:

秋风吹起,我所幻想的秋风。事实上游大陆上并没有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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