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铁蛋

阿锁喝了多半瓶烧酒，涨红着脸。这是我第二次见他红脸的样子。第一次是他结婚那天，红猴屁股的脸，腼腆却掩不住心花怒放。这次，红里却冲着怒气。只见他，提起一根三尺木棒，踹开房门，大声嚷嚷着，说是要取奸夫的命。

进了屋，不一会儿，阿锁就被轰出来，踉踉跄跄地跌坐在门口，嚎啕大哭。左邻右舍都赶来看热闹。原来他媳妇和出狱的铁蛋，狗混在一起。这个铁蛋，原来是一个恶棍，十年前因为盗窃电缆，被判刑。如今，犹如出笼的恶虎，村子里开始不太平了。

铁蛋什么都偷，偷鸡、偷狗、偷羊、偷猪、偷粮食、偷树、偷锅、偷被褥、偷钱、偷摩托、偷自行车、……包括偷人。阿锁就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之一。记得阿锁他爹在世的时候，经常独自哀叹：若自己归西了，生性懦弱、老实的阿锁，能否守住这个媳妇，真是个大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阿锁在长安城里打工期间，他的婆娘，就偷偷摸摸的和铁蛋鬼混了。铁蛋这个惯偷，老奸巨猾。他对村里家家户户的情况，摸得门儿清。谁家有多少头羊，包括羊的公母，多少只鸡，几头猪，还有粮仓的位置，地头有多少棵树……都了如指掌。

饥土系列之一——铁蛋

这天晚饭后，铁蛋趁着阿锁婆娘提裤子上茅房的工夫，摸黑溜进了屋。阿锁婆娘刚脱得一团白肉，钻被子的瞬间，忽然，被一个黑影压在身下，她刚要喊，借着微弱灯光，看见是铁蛋的脸，这个曾在街上，和她眉来眼去的家伙，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那晚，本来的反抗，却变成了干柴烈火，两个人媾和了一整晚。

铁蛋每次把偷来的好东西，都拿来讨好阿锁的婆娘。渐渐地，两个人从偷偷摸摸，到明目张胆地来往。村里人开始嚼舌头，但是时间长了，见惯不惯，慢慢地，人们仿佛忘记了有阿锁这个人，或者就当他死了。铁蛋和阿锁婆娘，反倒成双成对地出入在大街小巷，成为一道风景。而小峰的妈，前天晚上才丢了鸡，她一直怀疑是铁蛋干的，但是迫于没有证据。一天傍晚，当他们从小峰家门前路过，小峰妈一盆脏水泼出去，还指桑骂槐地嘟囔几句，结果三天后，家里的摩托车也丢了。

从此，村里的人，几乎没人敢得罪他们。看着这对男女，手拉着手，秀着恩爱，村里的富人，甚至还热情地去和他们打招呼。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对恶人的讨好，以保全自家的财物。

饥土系列之一——铁蛋

阿锁哭闹了一阵，他的婆娘，披头散发地出来，铁蛋光着膀子，狠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迫于压力，大家陆续散去。不久，阿锁本家人和亲戚都来了，开始找人来说合。过了几天，阿锁的老婆，从村西头，搬住到东头，铁蛋的那三间破草房里。

铁蛋这个人，说实话，人精瘦，但是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可以扛一麻袋的小麦，跑起来，普通的人根本追不上。他偷了羊，然后送到五六里外的宰羊的亲戚家里；如果偷了树，送到隔壁村的木材厂；偷了狗，卖给狗贩子……他狡猾到，除了公家的东西不碰外，私人的东西，从不放过。总之，他偷东西，轻车熟路，风生水起。

不出三年工夫，铁蛋的红砖小平房，拔地而起。日子红火，唯一不足，就是少个儿子。只可惜，阿锁的婆娘早已结扎，铁蛋干脆就把阿锁的唯一的儿子，也掠夺进了自己家门。

每天好吃好喝的供养，渐渐地，阿锁的儿子，从开始的对抗，到后来的认贼作父。阿锁也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而孩子也嫌弃他没本事，几乎很少登门。

转眼间，阿锁的儿子二十刚出头，说媒的就登门介绍媳妇。女方看重的是三间平房对面，新建的二层小洋楼。婚礼当天，铁蛋和这个姘妇，脸蛋上抹着红彩，喜气洋洋地站在大街上，逢人就大把散着糖果和花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对姘头结婚呢。好事的村民，特意跑到村西头，阿锁的老宅，给可怜的阿锁，让一根刚从酒席上，结婚的喜烟，并说些阴阳怪气的恭喜的言辞，羞辱他来寻开心。

这也许是铁蛋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他请了村长、副村长、村会计、小组长……以及村里的富人、恶人，买了四大团，车轱辘般的红鞭炮，噼噼啪啪，响得几欲震破了天。那满地的炮红，似乎光明正大的向所有村民宣示：这个村子，只承认强者，不在乎过往。

铁蛋，仿佛获得了新生！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