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惊蛰,春雷惊醒。
一场大雨刷蓝了整片天,太阳也带着金光斜斜从山顶冒出。
万物复苏,今日开了个好头。
祝清嘉梳洗完,便急忙跑到廊下将自己悉心培养的花抬到院子里去晒太阳,看着因为昨夜那场雨冒了不少嫩苗的小家伙们,心里颇有成就感,对于她这做什么都兴致缺缺的人来说,这场培育真是花了大心思了,心想着什么时候能看到开花,便听到后面脚步声。
“阿喜,卖我花那人说这花开出来什么颜色来着?”
“红色,大红色,艳俗又讨人厌的大红色。”
快乐少了一半,祝清嘉没了笑意,干脆连起身都不带起身,就这么蹲着拨弄那些小苗,感受到身后的人推了一下自己,祝清嘉挪了挪脚步,依旧不理她,不得不说,这位公主殿下有求于人的时候,真的很有耐心,这段时日,祝清嘉也累了,今日打死也不会再跟她出去了,身后那人干脆也蹲下来,歪头靠在祝清嘉身上撒娇,头上的步摇有节奏的打在祝清嘉的脖子上,又痒又疼。
“好姐姐,我送你一身束衣阁的衣裙,好不好?”
祝清嘉又往旁边挪了挪,还是没有理她。
“好姐姐,我让宫里艺匠给你打一套首饰,作为你及笄之礼,好不好?”
还有半月,祝清嘉就及笄了,不提还好,越提这事,心里越烦,作为家里的老二,老大的下场,祝清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大姐及笄第一日,家里长辈为她大办了一场宴会,用她那迂腐的爹的话来说,就是银钱塞进粪里,又臭又亮,那日及笄之礼,她没参加,因为没有资格,只有她的母亲以及那些大娘小娘们和一堆同样不知是哪家主母的夫人们在后院叽叽喳喳一个下午,第二日,刘家二公子上门来提了亲,不过短短三月,大姐便已嫁作人妇,也不知那成婚当日,大姐离家时的眼泪是高兴还是舍不得爹娘,差点没给硬绑上花轿,想到这,祝清嘉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日从屋檐上摔下来,要不是年轻骨头软,早摔废了,这事还是得怪阿喜,她要不好奇也爬了上来,楼梯就不会被人挪走了。
“祝清嘉,我可有一件关于你的大事,你要是不愿意听,那我可走了。”
这句话惊醒了祝清嘉,她的公主妹妹消息可比她灵通多了。
“你且说,什么消息?”
“你陪我出门,回来我就告诉你。”
祝清嘉这才站起来,看了一眼这个富贵的妹妹。
说是妹妹不假,但是两人的身份却是天上地下,也不算太地下,祝清嘉的外祖父沈国公是护国功臣,年轻时为当今圣上鞍前马后,立下无数大功,可惜膝下无子,没人继承这份英姿,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当今贵妃,一个是京兆尹三夫人。
这天上地下,因这可笑的姻缘,竟然也有连接之日,祝清嘉就是那三夫人之女,地下那不知好歹攀了公主做妹妹的紫荆藤,这是她外祖母的原话。
她这公主妹妹从小可没在各位长辈的无度宠溺里对她百般吆喝,但却又怎么躲都躲不掉,想来她也是可怜的,高高在上的身份,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敢跟她玩,更不想屈尊去跟谁玩,只能每次都以一副要不是我怜悯你你就没有朋友的样子来找祝清嘉,缠缠闹闹的过了十多年。
祝清嘉最终还是没逃了出门抛头露面,她爹这几日都这样骂她,却没人敢劝这个公主不要再来找她,拉着她出门。
这已经是这个月她们第六次出门了,照这么发展下去,祝清嘉这一年出的门怕是要比她上面十几年出的门都要多了。
“清灵,我只陪你来这一次了,以后我再不来了。”
两人拐过一条巷子停在了一个小门前,唤作清灵的人正在有节奏的拍着门,完全没有理会祝清嘉。
里面传来脚步声,祝清嘉小心翼翼的循望着四周,这虽然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但还是很害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清灵却在门打开时,与门里男子相拥在一起,诉说着情话,眼见着两人如胶似漆,不肯往里多走两步关上门再表达感情,祝清嘉急的额头冒汗,手推着清灵往里面走,随即摸着门耳将两人隔绝在里面,长呼了一口气,早已通红的脸不自觉皱在一起,心里七上八下,每次都是如此,没法将心稳下来。
祝清嘉深呼了好几口气,快步走回巷子里,蜷坐在屋墙下,等着半个时辰后清灵出来,虽然还是害怕,但是祝清嘉自我说服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也再没了第一次的慌张,说到第一次,第一次...
她这妹妹除了性子刁蛮一些,长的是真的好看,修长高挑的身姿,不堪一握的细腰,小巧水灵的五官,加上她那喜好艳丽的打扮,把整个人的明媚衬得好像能发光,虽比她小一月,却比祝清嘉动人多了,和她比起来,祝清嘉觉得自己好像那花园里需要攀枝才能活起来的牵牛花,没有看点,也不会让人产生保护欲,毕竟牵牛花,一旦攀上一枝,就会无休无止的缠绕壮大自己。
想起自己与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与男子私会时,清灵那身鹅黄色裙衫,在那时真是把祝清嘉惊艳的有些说不出话,直到那鹅黄色一脸羞涩的被人牵起了手,两人衣袂飘飘,互相缠绕,祝清嘉觉得自己就像一颗被拔了脑袋的蒲公英,茫然无措。
一阵思绪乱飞,也没盘算着到底过了多久了,直到巷子外嘈杂声起,祝清嘉这颗没了脑袋的蒲公英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去敲门,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祝清嘉心里越来越慌,正愁不知道怎么进去时,门终于开了,出来的只有清灵一个人。
“不是说好半个时辰吗?外面这么嘈杂,说不好是来抓你的。”
这话本来是说来吓唬清灵的,没想到自己也被吓到了,两人快步朝巷子口的马车走去,上车前眼见着人围满了路,却没有什么骚动,祝清嘉这心才稍稍缓和一点,哪有热闹往哪钻,再正常不过了,若换做平常日子,就是搭梯她也会看看热闹,但是今日总觉得心里慌的紧,还是早走为妙。
马车刚拐头往西街走去,东城门口就议论声传了过来,赫然迎来两人骑着马踢踏踢踏进了城,一男一女,同样打量着这些看热闹的人们,后面跟着不少车马。
“这人谁啊,这么大派头”
“听说是郢州安王。”
“他来干什么,送战书吗?”
“咱们和他们打,赢过几次?真想打起来,还用的着亲自来送战书吗?”
“与其想他来干嘛,还不如想想该往哪逃吧,这地方怕是不安宁了。”
众人议论纷纷,注视着这些人直到官驿前,早就等在门口的京兆尹连忙上前拱手,和后面一众人同声道“恭迎安王”
果然是他,在想法得到证实后,民众议论声更甚了,要说这位王爷,最该说的便是郢州这个五年内速度崛起的小国,征战从无败绩,一路扩城收池,如今占城数量已经紧逼乌歌,仅仅只是疆土紧逼乌歌而已,要说战力,除了北秋那帮蛮力打起来有点费劲以外,再无其他。
五年前,郢州一夜之间无主,当时只是王爷的李逸被推上皇位,还没适应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时,便遭到了好几个国家的联合攻打,只得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到越城无路可退之时,写给乌歌的求盟书都石沉大海,无奈只能献降,递降书当日,却天降奇兵,从敌国后方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就是临时组建各自心怀鬼胎的一堆人,在面对突然的变故时,乱了阵脚,纷纷撤了兵,这一胜局大大鼓舞了郢州兵民士气,此时的郢州独守孤城,这支所谓的奇兵也只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诈降之计,而想出这个法子的就是李长宜,在敌兵都退去时,他亲手斩杀了教育他十年的老师,那个教他爱民如子,爱国如命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拦下了求盟书,囚禁了李逸想要逼他降国,那一晚,他的老师被悬挂在城墙外,警示那些还想要从中肢解郢州的人,李逸问他可有愧疚,李长宜当时只觉好笑,怜悯是有的,愧疚竟是找不到说处,想了想只得回答:是人都有信仰,他的信仰不在这。
他的老师并非郢州臣民,他早就知道,也只有他知道。
世人只知道,郢州出了个魔。
自那之后,越城更名越京,成了郢州的中心之地,李长宜和李逸一路主动出击,艰难的守住了这个小国,而那时,李逸二十岁,李长宜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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