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祝清嘉一回府就听说了今日街上骚动的原因,不由感慨消息比人快,明明她离开时都还没见人影,没想到她还没到家,消息就已经先到了,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个不停,饶是再有小姐姿态,也管不住那好奇的心,佯装路过,想听听具体内容,却没想到众人见她只顾俯首,接着一哄而散,祝清嘉撇撇嘴,自觉没趣。

正打算回房间时,就看到阿喜朝自己迎面跑来,一脸慌张的模样。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贵妃娘娘来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吓得祝清嘉顿时冒了冷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任由阿喜拉拽也没动半步,不是祝清嘉不想走,是这脚实在是不听使唤。

“公主都已经回去了,她来做什么?”

就在祝清嘉下车之前,询问早上清灵卖的关子 ,却被告知是骗自己的,心里不悦,拦住了同样想跟她一起下车的公主殿下,吩咐马夫快马将她送回了皇宫,自知此事应该已经天衣无缝,可是为什么,贵妃会来?祝清嘉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若是真的被察觉,自己怕是活不到及笄之日了。

“我也不知,你和公主刚出门,贵妃娘娘便来了,吩咐出去找你们的小厮也没回来。”

挣扎无用,祝清嘉还是被阿喜拉着往后院走,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控制不住的抖起来,直到走到屋外还咽了好几次嗓子,希望能给自己勇气,随即跨步进了屋,低着头也看不见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声道“给姨妈请安”

只听头上传来笑声,一个接一个,祝清嘉心里的慌张缓解了许多,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正上方的人,惊讶道“娘?”再一转头,才是她本该跪的姨妈。

像是中了蛊一样,祝清嘉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居然转了个头,咚咚的磕着响头,嘴里念着“对不起姨妈,我跪错了。”

笑声更甚,贵妃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朝着三夫人道“这许久未见,姐姐可是忘记给这孩子吃聪明药了。”

三夫人没有回答,只是跟贵妃相视一笑,祝清嘉这才缓过来,原来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来抓她入牢的,只是单纯的来看看她而已,只是这个单纯,好像又不那么单纯,在两人的言语间,祝清嘉似乎听到了些对自己不是那么有利的事情,比如她的及笄宴居然要到沈国公府去办,她的外祖父和祖母一向不喜欢她,主要是不喜欢她这个爹,咬文嚼字,俯首贴耳,没有主见,胆小怕事,没有谋略,难成大器,迂腐顽固,贪图美色,娶的妻妾比他摸过的女人的手还要多。

祝清嘉别的本事没有,捡话的本领可谓一流,这些当初骂她爹的小话都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但她记得一清二楚,在她爹要娶四房当天,她和娘亲离开了祝家,回了沈府,被外祖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她爹也急得连堂都没拜,就跑来沈府门前跪着,足足跪了三日,保证这辈子不再娶,将母亲扶为正房,才求得外祖父恩准,将两人接了回去。

要说三夫人自小锦衣玉食,生来不是贵妃也该是王妃的命,却在去庙里上香之时与上京赶考的秀才一见钟情,秀才沉溺温柔乡,没考上,却让三夫人怀了孩子,沈国公多次棒打鸳鸯,三夫人以死相逼,最终答应祝秀才入赘,并且为他谋了一个文职,要他第二年必须考上才会承认这个女婿,祝秀才这辈子最争气的事大概就是他那一年真的做到了废寝忘食,考了探花,在回乡荣誉时,三夫人才得知他在家已有两房,三夫人悔恨至极,却为时晚矣,消息传回国公府,气的沈国公当场倒地,差点没起来,虽是口头上将两人赶出了家门,却还是因着国公女婿名号,得到了不少照顾,于他是光耀门楣,对沈府来说却是奇耻大辱,祝秀才为人固执,哪怕三夫人身份尊贵,也依旧要将管家大权交给自小定亲的妻子,堂堂沈家二小姐,给一介秀才做三房,一时沦为笑话,亏得还有个贵妃,倒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姐妹二人自小情深,多少帮衬着点,这几年缓和了一下沈国公和三夫人的隔阂,每逢年后,都回去陪二老住一段时日,祝清嘉虽知道关系比小时候她看到的要好了许多,但是他们能允许自己在沈府,以沈府孙小姐的名义办及笄宴,还是意料之外的。

难道是她长大了,他们都要巴结自己了?

这个想法出现不到一秒,就被理智压下去了,巴结二字,永远轮不到她头上。

“清嘉,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询问,祝清嘉心里更不解了,一个及笄之礼而已,还能惊动她这个身份尊贵的姨妈亲自来找她谈意见?今日之事,当真是匪夷所思。

“我都听姨妈的。”

乖巧是她一向的代名词,左右说句我都可以就能省掉好多麻烦,祝清嘉也受用的很,三夫人见她心不在焉,也忍不住开了口。

“公主呢?往日都要与你在房间里说上好一会话才走,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啊?”

听到公主二字,祝清嘉又紧张了起来,瞳孔骤然放大,脑子一团乱,若是只有母亲在,她还能糊弄几句,她这姨妈是真不好糊弄。

“今天去哪玩了?清灵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每日往宫外跑,要是被她父皇知道了,又得罚抄书了。”

“没去哪玩,束衣阁新上了批纱,我们去看了看。”

“女孩子爱美是正常的,但是不该老是出去,若是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你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胡闹了。”

“姨妈教训的是,清嘉以后再不敢了。”

祝清嘉若是再有胆子一些,一定跟她们说不要来教训我,麻烦你们去劝劝那位公主殿下,让她少做糊涂事,少看糊涂话本,少来把我拽出去,但是她不敢,她没有胆子,这种话只能心里腹诽,其实心知肚明的何止她一个,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最该去教育的人是谁,但不重要,在事实和身份面前,找一个背锅的人最重要,反正嘴上痛快了,那些视而不见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直到天将暗,祝清嘉这才从三夫人房中解脱出来,快步朝房中走去,在拐角处就看到她爹和几个官服打扮的前后进了书房,一个个神色严峻,唉声叹气,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着应该就是今天那突然出现的安王造成的局面吧,像是见了鬼似的,未见其人,先知其事,在小厮们的描述里,这位王爷杀人如麻,连自己的恩师都杀,郢州要不是有这么个狠角色在,光靠那位仁厚的皇帝,怕是不知道被其他国家欺负到什么地步,闺中女子本不该议论朝政,但这也不算吧,不过是饭后闲谈而已,对那些真正深处朝堂的人来说,这种传言一天能听到几十种,但祝清嘉还是听的津津有味,这可比清灵给她的那些爱情话本有趣多了。

说回这位郢州王爷,要说可怖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可是听说,还有位明王更让人害怕,年仅十六,心狠手辣,狡诈至极,比起这位安王真是有过之无不及,有这么两个魔王在,郢州稳固如山,如今来了乌歌都城,断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听到这,祝清嘉也同众人一起叹了气,比起害怕这位王爷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她更好奇,这些和她一样每天被锁在这大大院的人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而且还知道的这么仔细,难道这个大院只锁了她一人?

故事说完,众人早在她发呆之时散开了,祝清嘉也没趣,今天一天过的过于胆战心惊了,确实该好好吃顿饭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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