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驿站外叽叽喳喳声才慢慢停下来,向帛负手站在李长宜身边,伸头向外看去,忍不住的嘟囔着“一下午吵得耳朵都麻了。”
“我看你挺享受那些女子的目光的,毕竟出去那么多次,总不能是当着那些百姓的面查探消息吧。”
说这话的是今天和向帛一起在最前端打头的女子,连云。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一下午又干了什么大事了?光盯着我进进出出了吧。”
“你倒是别在我面前晃,我眼不见为净了。”
“咳,连云,你可以出发了,我在越京等你。”
此时天刚黑完,还有不到半小时城门就要关闭了,连云应了一声,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王爷,你这也太偏心了,只要她在,你就什么都不跟我说,真把我当一个只能端茶倒水的小厮了。”
李长宜抿了口茶,抬头看了眼这个聒噪的人,不由摇了摇头。
“你若是能多有点用,派出去的就不是她们而是你了。”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没用了,外面可一堆看我的姑娘。”
自知此人可能也没什么可救之处了,李长宜也不再搭他的话,看着外面黑黢黢的世界,好半晌才道“越京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明王在我们离开越京第二日也离开了,一出城就跟丢了,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李长宜也见怪不怪了,他这个弟弟确实不是他这些兵士跟的住的,但是掌握不了他的行踪,李长宜的心里还是不由的有些不安。
“只要他不再给我添乱,就随他去吧。”
第二日一早,李长宜刚出驿站门就看到早就等在门口的一众官员,故作惊讶的巡视了一圈众人,复又转头看向为首的京兆尹。
“祝大人久等了,这来了也没个人通报一声,是长宜管教无方,还请大人莫怪。”
被背锅的向帛耷着的脑袋在接触到目光那一霎,立时精神起来,拱手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京兆尹及众人也只能心里不悦,面上一脸真诚道“王爷远来做客,我等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王爷要好好休整一番,便没差人进去通报。”
李长宜了然的点点头,跨步走上了马车。
“如此,便动身吧。”
因着出行过晚,路人众多,一时避让不及,车行缓慢,到达宫中时已及至午时,向帛被拦在了宫门外,李长宜一人进了宫,刚跨进大殿就迎来了齐刷刷的目光注视,没有理会那些眼神,李长宜走到了最前端朝堂上黄袍行了个礼,递上了文书。
“郢州使臣李长宜拜见陛下。”
“免礼,安王远赴我乌歌做客,可有收获?”
李长宜挑了挑眉,本以为会拐点弯再进入话题,却没想到乌歌皇帝这么直接。
“乌歌疆土辽阔,一路走来,感慨颇多,回去定向我朝君王写上千文赞颂乌歌之美。”
“王爷有心了,只是王爷这游玩的方式未免太过特别了些。”
李长宜看向声音来者,挑了挑眉,又看回乌歌皇帝,还在捧着他呈上去的折子看,竟没有多少要搭理他的意思,这也难怪,打不了他还不能给点脸色看吗?
李长宜自宁安启程一路经过十一座城池,每到一座城池都到当地郡守那里‘拜会’一下,不管这些郡守之间如何紧急通报,如何封城,他都能不出五日出现在下一个郡守府中,直至通报到凌都时,没了踪影,到了第五日,却有模有样的递上了来使的折子,乌歌皇帝有心出这口恶气,三日未给他消息,也不许他进城,就等着有理由抓他,可是李长宜竟然真的乖乖在城外呆了三天,生气归生气,李长宜毕竟声名在外,也不好不见,只怕回去之后他起兵开打,乌歌皇帝还是接了折子,将他迎进了城。
“安王不必如此客套,此行为何,折子里都写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安王诚意在哪?”
李长宜挥了挥手,后面便抬上来了一堆箱子,群臣往边上挪了挪,面面相觑,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被打开在众人眼前。
众人哑然,这不正是当时与北秋交战时,中途丢失的物资吗?因着这批物资的丢失,乌歌无力御敌,丢了一座城池,近半月才抢回来,本想休养生息,却没想到接连收到这个魔王‘拜访’折子,一口气也未敢松。
现下东西突然出现,众人心中顿时明了,不待皇帝诘问,其中一人率先开口质问道“我军伤亡惨重,竟是你从中搞的鬼。”
李长宜扭头看向说话之人,眼神犀利,那人连忙住了口。
乌歌皇帝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安王既然得到了这批物资,就该知道我乌歌因此失去了多少将士,安王此举,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李长宜朗声笑道“陛下误会了,这批物资非我郢州所劫,我们只是帮忙送回来而已,现下物归原主,长宜也好回去向我朝君王交差了。”
皇帝哼了一声,眼神凌冽“你从宁安一路过来,闹得我整个乌歌人心惶惶,可不像是来帮忙的。”
李长宜一脸无辜的摆了摆手,真诚道“这批物资目标过大,若是我不主动告知我是谁,只怕要被抢,但又不好直接说我是为你们乌歌运送物资,所以只好每到一地就通报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个聪明的官员能从我手里接过这批东西,立个大工,想来乌歌父母官如此谦让,竟无一人愿意独揽此功,无奈长宜只好亲自送上门,才好洗脱嫌疑。”
虽然知道他们不信,但是李长宜真的表示无辜,这批物资是锦书前往边界之时碰巧遇到北秋那帮莽夫在运送时,以多欺少抢下来的。
像听了个笑话,乌歌皇帝顿感头疾越发严重了。
“既如此,朕便收下安王这份诚意了,今晚宫中设宴,为安王接风,以表两国交好之心。”
李长宜转了转食指上的指环,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复,有些为难的叹声道“我为陛下做了这么件大事,一顿晚宴怕是没法让长宜回去交差。”
“安王此行,想是疲乏,且回驿站好好休息,至于交差,晚些时候再谈。”
李长宜了然皇帝有心拖延,也不跟他多做纠缠,便拱手谢恩。
“既如此,晚些时分,长宜定来赴宴。”
随即转身离开了大殿。
待他走后,大殿之上鸦雀无声,群臣都埋低了头,皇帝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折子用力摔了下去,怒声道“你们都死了吗? ”
出了宫,李长宜也不急着回驿站,带着向帛以及身后那些尾巴在越都城里逛了又逛,最后找了一间茶楼坐了下来,向帛坐在了他对面,低声道“公子,明王有消息了。”
李长宜抬眼瞟了眼旁边,不急不慢的抿了口茶。
“听说这凌都春茶最是出名,你也尝尝。”
向帛将信将疑,端起茶就是一口闷,跟水差别不大,除了稍苦了些。
“有区别吗?”
“既然入了乡就要随俗,茶要细品才能出味道,毕竟这一壶茶可抵你一月薪俸了。”
向帛咂舌,王爷总是直截了当的抓住他的命门,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接一口的细抿着,誓要找出这和白水无甚区别的名茶,到底特别在哪,品究半天,还是没有任何收获,还不如楼下那面摊有吸引力。
“公子,要不我先去吃碗面吧。”
“嗯。”
若不是也觉得这壶茶过于昂贵,李长宜也不想一杯接一杯的喝,左右也是个品不出高低的白水。
就这么在茶楼坐了一个下午,直至夜幕将临,李长宜才起身赴宴,殿上众人早已换掉官服穿上了便装,但见李长宜出现还是和早上一般模样,不由有些觉得好笑,因是宴会,向帛也跟着一起进来,笔直的站在李长宜身后,和那些官员一一对眼,李长宜朝堂上行了个礼之后入了座,还未待开口,乐声就响了起来,一时间歌舞升平,整个大殿嘈杂的竟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
既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若说能歌善舞,乌歌女子当之无愧,北秋女子豪爽善骑射,郢州女子巧思善针线绣工,偏这乌歌,将虏获男子心意之事做的过犹不及,殿上舞蹈的女子腰肢曼妙,眼神温柔,若不是敌国王爷在此,群臣早已沦陷,但看这王爷此举,也是个爱美人之人,乌歌皇帝这才稍稍松缓下来。
李长宜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旁边侍女倒来的酒,饶有兴致的看着殿上舞蹈的女子,眼波流转,嘴角带笑,哪里像是一个随时提刀砍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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