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同舍其它三个人的进厂的目标怎么样。但我原本想至少要混个三个月，好歹先得解决温饱问题，才有闲心想其它的事。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太骨感！我怎么也想不到第一天上班就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过街的老鼠。虽然我一早就认识到既然愿意被当枪使,就要有做枪的自觉。但现状还是超出了事先预期中最坏的设想。我担心混不过一个星期，就会被得罪过的人找借口赶走。一晚上都辗转不安！
早上七点，厂内广播准时响起。
起床，打卡，吃饭，做操，听训，进办公室。
一路上我宛若众矢之的，一些干部模样的员工纷纷对我行注目礼。有的还指指点点，放声讥笑。我内心忐忑，但装作若无其事。
既然选择做枪，就要有被当枪使的觉悟。我想过事发后很有可能被恼羞成怒的人孤立，但再怎么难熬，还有比躺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喂蚊子难过吗？不管怎么样，死都要撑过三个月！我心里暗暗下决心。
2
早上八点，停电又一次如约而至。
我走到谢副理桌前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谢副理有些精神萎靡:“你现在也不熟悉具体事情，先学习学习下办公室的文件，有事我会找你！”
我讪讪而退。
内线电话响个不停，厂务课长王辉频频和车间联系，谢副理则和村里的供电所交涉，几个文员助理也协助打电话，整个办公室内忙碌一片。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资料。
八点二十，电终于来了。又等几分钟，一个长相俊朗的中年人推开办公门，大大咧咧的穿过两排座位，目不斜视，直直的推开谢副理的办公室，门也没关，一屁股坐到谢副理旁边的沙发上上。丢给谢副理一根烟，随手点上。
谢经理的办公室是在总务部大办公室的后面用玻璃隔了一小间。大办公室内两排座位，一排是人事课的地盘，一排是厂务课的位置。最后面是人事课长陈林的宝座，招聘文员谢苗坐在陈林前面。谢苗前面原本是个空位没有坐，就变成了我的位置。我的前面还有两个座位，一个考勤，一个招聘。
谢苗用笔点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转过头，谢苗悄声给我说这人就是生产部副理黄侠。我向谢苗丢了个感激的眼神，这小姑娘不错。办公室隔得不远，我就便留神听黄副理与谢副理交谈。
3
黄副理和谢岩很熟悉的样子：“老谢，怎么个情况？老是这么停电，也不是个办法哈！”
谢岩两手一摊：“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整个广东都电力紧缺！昨天和李总配供电所那帮孙子，陪到半夜！”
“靠，喝酒都不叫我？”
“那么好喝，那帮忙孙子都是酒桶来的，喝不死你！李总那么大的酒量都有些吃不消！”
“有你酒仙坐镇，李总怕什么！”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些人酒精考验，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有你喝的份，他看你喝！差点就搞翻了，小李扶我回去，一路上走路都打晃！”
“哈哈，那昨晚嫂子估计不会让你上床！”
“上鬼的床，她知道我去喝酒，就睡在厂里都没回去。小李把我往沙发上丢就跑了，半夜口渴连水都没有人倒！”
“谢总辛苦，为了革命事业不惜牺牲小我，独守空房。下次我陪你也去牺牲牺牲！”
“你就会讲风凉话，下次让李总带你去，我是不敢去了！”
“对了，之前停电不是那么频繁啊，供电所怎么说！”
谢岩耐心解释：“昨晚酒没少喝，也确实摸清了一些情况。现在电力局推行两改一同价政策，南方电网改造后电价也降了不少。民用电就蹭蹭的往上涨两年来经济环境还算好。工业用电量急骤上升！说是光上半年莞市的用电量就涨了30%。另一方面今年国际油价大涨，发电厂好多发电机组都不敢满负荷发电。原来有些单位有发电机，一看电价下调，发电成本比用电网的电还高，那还发个狗屁的电？一进一出，这电力就紧张了。现在电网采取错峰用电，优先保民生和重点企业，这种局面一时半会怕改不了！”
“那这样就是无解了啰！”
“能够争取让供电所把我们纳入重点企业的话，停电的情况可能会缓改一些，看情况吧。”
“那就看辛苦总务部啰，早点解决也少挨点骂！”
4
黄侠出了谢岩办公室，扫了一下办公室，看了我时明显的眉头一扬，莫名奇妙的冲我高声喊了一句：“报告何长官！今天全体员工都有按照要求集合培训！请何长官训示！”
我差点晕倒！我靠，什么人啊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些所谓的台干素质不外如是，也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
我淡淡的看着他：“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要我训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兵，不是你的上司。我没有资格训示你，你也没有必要向我请示！”
谢岩听到响动也走出办公室：“黄副理行了，屁大的事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下班了一起去喝杯酒，有事跟我说！何夕你少说两句！”
“那说好哦，晚上我带金门高梁！”黄侠这才悻悻离去。
谢岩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返回了办公室。
谢苗冲我吐了下舌头，竖起拇指点了个赞：“你厉害，居然敢顶撞台干！”
我摸摸鼻子：“光脚还能怕穿鞋的？”
谢苗忧心的看着我：“这个工厂对新人都不太友善，你小心些！”
我满不在乎：“怕什么，我不偷不抢，行得正坐得正还不是为了公司整体利益着想，也没有诬蔑他们！如果这样都被穿小鞋，大不了不干了就是！”
谢苗看着我像看外星人一样。我连忙说：“不过还是很感谢你的提醒，有机会请你吃饭！”
谢苗没有吭声就埋下头去做事。
我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其实在工厂内捅漏子并不可怕，可怕的被捅的人和你的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别人的权势可以随时能够像捏个蚂蚁一样将你无声无息的辗压。更可怕的是你捅的还有可能是你的上司的漏子！
很不幸，我捅了一个漏子，这两样犯忌的情形都沾上了边！行走在南方十月的阳光下，我竟感觉到了一丝蚀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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