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昏，街边。
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捏着书包带踢着路边的石子，慢吞吞走到熟悉的电器店。
门口的大彩屏电视少见的围了一堆人，今天没放动画片，倒是放起了小女孩看不懂的画面。
视频中几个小人，似乎在打架。
直到结束，她也没看懂。
半天没等来期待的动画，小女孩泄气的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怒冲冲跑了起来。
下一秒意外陡生，没跑几步却一头撞进别人怀里。
小女孩发懵抬头，看清了来人样貌的同时，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来人很高，五官深邃，神情稍显寡淡，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眼眸狭长凌厉，漆墨的瞳仁如深井裹着令人沉坠的引力。由于俯视角度微微搭下眼尾，带着若有似无的冷。
小女孩感受到头顶黑沉的脸散发着寒气，甚至准备好接受即将来临的怒火。
出乎意料的，他只是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声音轻柔，犹如鸟儿的尾羽扫在心尖，勾到心底。
“不看路，看什么呢？”
她这才看清他的脸。
仔细看了看，又不可置信回头看电视里的人。
最后认认真真道:“看你。”
此时屏幕中，一群年轻人站在台中央，最打眼的冷脸少年手捧奖杯，嘴角上扬起难以察觉的弧度。
台下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呐喊——
“Spade！Spade！Spade！”
————————————————
四年后，网咖内。
刚做完清扫工作的宿子凝还没来得及休息，一扭头就见到跪在地上的小胖墩。
生活中稍显迟钝的宿子凝，后知后觉道:“使不得……”
小胖心里有个事藏着，算半成好事，主要是自己做的太缺德，到了解释这块就麻烦。
于是他思来想去，最后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给跪了。
“凝哥！”他判断两人之间距离后用膝盖往前狠狠蹭了几步，用尽气力抱住宿子凝大腿，悲恸道:“你今后就是我亲哥！！”
一个花季女孩被胖子当亲哥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儿吧……？
犹豫了片刻，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浮现出迷茫，她低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小胖，犹豫道。
“……我是女生吧？”
沙哑低沉，就像砂纸打磨的声音。无论小胖听多少遍，他都会下意识的配上凝哥那张脸，然后在心里啐道，这声音真他妈的跟个鬼一样。
明明长得闭月羞花，怎么声音如此浑厚，难道女孩也有变声期？
这边小胖还在纠结。
另一边低头的宿子凝看见这么个场景——
涕泪横流胖乎乎的脸上在听到反问的同时竟然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
她就奇了怪了，她是女生这件事难道这么不明显吗？！
“有事说事。”
胖子有些不好开口，但依旧不依不饶道:“你先答应，我再说！”
“那你就这样吧……”宿子凝决定不理他，拔腿就走……拔……拔……竟然拔不动！！
满脸无奈，宿子凝惨淡回头:“说吧。”
灵活的小胖一骨碌就跳了起来，拉着宿子凝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
……
……
“你要让我代替你去直播？！”
小胖连忙道:“其实也是代替你自己，之前不是你在帮我打号吗？”
“我给你的号就是个大老板的，老板看我们战绩发现了我的潜力，不对，是你的潜力所以让你直播～”
说完小胖有点不好意思挠头:“不好意思瞒了你。”
宿子凝想不通:“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我。”
小胖瘪嘴道:“男人虚荣一点又有什么错。”
“那男的女的他们总该看出来吧。”
“不露脸不露脸。”
宿子凝难以置信道:“那声音呢？！声音总该听出来吧！”
看见宿子凝认真质疑的表情，小胖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
“应该……听不出来……”
“……”
意识到自己带点烟嗓的宿子凝平静地抹了把脸:“不去。”
什么事她都可以答应，偏偏这个，宿子凝答应不了。
这下变成小胖难以置信，他愤然控诉道:“你刚刚明明答应了！”
“反悔了不行吗。”
小胖痛心疾首，怒锤沙发，刚蹦一个字看见宿子凝冰凉凉的眼神又收了回去。
“你……唉！！”
“算了，就是可惜那笔钱。”
听到钱，宿子凝侧眸，乜了他一眼:“多少？”
“一年二十万吧。”
二十万……
自己现在网咖里打工一天50一个月也才1500。
一年二十万那一个月就是有一万多啊。
宿子凝本就不是有钱人，脱离家庭后的生活更是拮据，这笔钱她确实心动。
小胖看出了她的犹豫，老神在在道:“真不去？现在游戏直播多挣钱啊，二十万只是无责任底薪，热度做高了还能涨呢。”
见她没说话，小胖的目光陡然变犀利，似是想看穿什么，激道。
“凝哥你平时生活也挺缺钱，游戏技术又这么好，这年头不开个直播赚快钱真是少见……”说罢，他顿了顿，才接着开口。
“你是不是不方便露面……躲着谁呢？”
宿子凝心骤然一跳。
眼神飘忽，嘴上欲盖弥彰道:“没有，我能躲谁呢？”
小胖看她这副慌乱神情，挑眉道:“家里人？”
“废话少说，我就去。”
“你同意了！”
见她答应，小胖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直接略过之前的话题。
“那我们怎么分这笔钱？”
“我十二万，你八万。”
“凝哥，这是我找的客户啊！”
“我十三万，你七万。”
小胖抖抖唇，钱怎么还愈说愈少了！
见宿子凝还准备开口，吓得他连忙握住宿子凝的右手:“成交。”
还没休息多久，前台老板又叫干活。
老板正坐在收银台，他一脸络腮胡，笑起来时太阳穴下凹了一个不大的窝，听人说是年轻时候闯社会下巴被削了一刀。
“小胖又来找小凝玩啊？”
每次小胖见到这老板心里嗖嗖凉，看眼时间差不多，敷衍点点头直接开溜。
宿子凝倒是相反，她很喜欢这个总笑嘻嘻的大叔，大叔对她也是颇多照顾。
于是她认真挥手打过招呼，就去做清扫工作。
在路上是个正规网咖，上一个上机的人一离开就需要清扫等待下一个上机的人。
白天人流动性要多些，清扫工作也比晚上多。
今天周末，等做完已经是下午饭点了。
天际擦黑。
预备晚饭材料的宿子凝拎着菜从网咖附近超市里出来。
车流不息的人行道旁，宿子凝等待绿灯的空隙，把塑料袋换了只手提。
绿灯亮起，刚抬脚，一个声音让她停住。
“让我们恭喜YG拿下2021LDP夏季赛冠军！”
“作为即将以头号种子身份出征巅峰联赛的队伍，请问作为新鲜血液，今年刚加入YG的Xiao选手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抬头，大厦上华彩流转的巨大显示屏，镜头正好调转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年轻的面孔上还有脱离不了的稚气，他露出虎牙笑了笑道:“我们还会是冠军！”
霎时，掌声一片，鲜花与荣耀加身，他们这群青春飞扬的年轻人，今夜就是备受瞩目的明星。
天忽然变得灰蒙蒙，半空淅淅沥沥飘起了雨。
雨点落在她的鼻头，凉的她一颤，回过神后宿子凝快步穿过马路，只是途中想到往事，心骤然一跳，酸楚与不甘蔓延，兜里的手攥紧握成了拳。
经行处人潮拥挤，绿灯熄灭，红灯又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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