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洛神湖踏水行舟者无数,皆是游山玩水,踏青寻乐的公子小姐。湖畔依山岸,隐有年前山崩的遗迹,那里被官府设为禁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艘挂有金边牡丹花旗的画舫浮于洛神湖中央。船上五爪盘龙柱支起飞檐翘角的玲珑亭如海上楼阁一般立于船头。龙柱上的金鳞在落日的余晖中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熠熠生辉。亭台两侧,开有四处花窗,雕的是百鸟朝凰,五色斑斓,又镶有多色宝石,华贵异常。船沿处的雕花玉栏自船尾长向船头,弧线优美,犹如半月轮廓。
画舫船尾处,几位衣着华服的年少公子正在寻欢作乐。
“做甚呢!做甚呢!”
船头跑过来一个金钗小女童,身后几位宫裙女子赶忙边追边喊:“公主,小心!小心啊!”
原来这艘画舫归属皇室,这绣的金边牡丹花正是大楚皇室家徽。
听闻公主驾到,全船变的鸦雀无声,所有公子们都屏息凝神,垂头不语。
刚到船尾的小公主见状不满道:“怎么全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再敢如此,,就把你们全丢到洛神湖喂鱼!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陪本公主出来游山玩水亏待你们了?”
众人赶忙跪拜在地,连声道“不敢不敢”。他们知道这位公主大人所说的话并非只是吓唬而已,她可是真的有过一怒之下把京城名门之后绑架丢洛水的先例。
“还有你,裴景年,想什么呢?别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那!”
公主口中的裴景年正一个人矗立在右舷栏旁,远离人群,望着湖水与岸堤的交界,远眺洛京。他衣着不甚华丽,但典雅朴素。一个人与世隔绝,傲然独立于洛神湖。
被点名道姓的裴景年从神游天外中惊醒,见到是公主殿下,连忙躬身道:“是,朝阳公主殿下。”
“殿下,臣在担心陛下已经因直谏一事而龙颜大怒。如今殿下游私自出宫,如果被陛下得知,怕是……”
朝阳公主即刻怒道:“哼!还不是怪那死老头!说什么父皇被奸臣蒙蔽。他什么意思!一个小小的太史令也敢狂言。”
“听说,沈瑞安还直指那位殿下。”
裴景年试探道。
“你说赵叔叔?”
“臣不敢。”
“你没猜错!那个沈瑞安说兆京王就是那个蒙蔽圣听的大奸臣,还说什么异姓不可为王,实乃违反祖制。最过分的还是说什么我父皇要担心外戚干政!”
“那真是罪无可恕。”
“反正现在他惨咯,连他家人都被他害死了,害人精!呸!”
裴景年突然一顿,急切问道:“什么!家人被害死?”
“我父皇已经下令将他秋后问斩,株连五族。现在看他还能说什么!我父皇说,也给满朝文武一个警告,别再以刚直取名。”
朝阳公主反应过来,叉腰怒斥道:“裴景年,你胆敢这么对我说话。”
“殿下,臣该死。”
裴景年噗通跪了下去。
朝阳公主也不打算真的小题大做,见他服服帖帖,便就坡下驴道:
“算啦,估计现在沈家已被神策军踏平了。”
“神策军?”
船上的其余众人都纷纷吃了一惊。
“父皇让旭哥带神策军在今天夜晚之前抄沈家,现在应该结束了。”
朝阳公主满足于众才子的惊讶模样,继续说道。
裴景年心知肚明,能让公主殿下叫一声哥的,除了太子以外,只有兆京王世子赵旭了。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她恐怕就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性。
“裴景年,你嘴唇怎么突然惨白起来。”
朝阳公主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公主殿下。”
眼见裴景年摇摇欲坠,就将倒下。众人急忙扶住他,以免他冲撞到公主殿下。
近夜,日落西山,街巷的行人渐渐散去。
一支重甲骑兵在街道飞驰而过。队首竖起的大旗上绣着“神策”二字。一旁的路人大惊失色,神策军出营,恐有大事发生。
沈府位于洛京北城一处繁华区,那里多是朝廷官员的宅邸。这支重甲骑兵就一路势如破竹到达了沈府,将这个小小的府院团团围住。
黑幕渐渐替代了蓝天,整个洛京街头空无一人。只是剩下肃穆的冷寂和战马的喘息声。春夜微凉,一阵风飘过,吹散了沈府大门前的落花。
黑甲骑兵横排成一行,伫立在正门前。为首头顶红翎,身披亮色重铠的将军回头问道:“赵将军人呢?怎么还没到?”
身后的亲卫忐忑地回道:“校尉大人,赵将军说由我们先动手,等结束了,他再来收场。”
“什么情况,这事还能不亲自执行,他在哪?我去找他!”
“校尉大人,我也不清楚赵将军现身在何处。”
“你做亲卫的,连保护的人都不知在哪?”
骁骑校尉大怒道,他一个人可做不了这个主。
“校尉大人,没时间了。上面吩咐的是晚上之前一定要完事。不然你我都是杀头之罪。”
并肩而行的将军提醒道。
“中尉大人,是这个道理,但赵……”
“没时间了,下令动手。”
“诶,号令全军,出击!”
沈府内。
沈楠正准备出门寻母亲的去向,突然听见府外喊声如雷。
“怎么回事?来人!”
沈娇娘从外院回来,面色惊恐。
“小姐,快跑,快跑!”
“发生什么事了?”
沈楠不解,怎么刚出去的时候还心平气和的,这一会就变成这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别问那么多了,快跑小姐!”
沈娇娘大气喘不上来,只道快跑。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有人,有士兵,要抄家……”
“什么!抄家——”
沈楠眼睛一黑,脑海内闪过许多种可能。
“小姐,你,你没事吧?。”
沈娇娘摇醒了沈楠,急道。
“哎,如今,又能如何……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
沈楠眼神没了焦点,只有大悲大哀之情,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
沈娇娘克制住了心中的恐惧,镇静说:“小姐,别放弃!你快走,我来拦住他们!”
沈楠哀声道:“能走哪去,无路可走了。”
“你忘了夫人说的话了吗?”
“你说后院的地道?”
“嗯,快去后院,从地道跑,我会拦住他们的。”
沈娇娘坚定承诺。
“我走了你呢?你拿什么拦住他们!和我一起走,沈娇娘。”
沈楠要拽住她的手走,可沈娇娘退了一步,凄美地笑道:“走吧小姐,我会拦住他们。”
“从此以后,你是沈娇娘,我是沈楠。记住,小姐,以后你是沈娇娘……快走!”
院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沈娇娘拖着沈楠往后院跑。
听到沈娇娘的话,沈楠有点蒙,问道:“你什么意思?沈娇娘你什么意思!”
沈娇娘回头,释然道:“小姐,没人会到天涯海角去抓一个婢女。”然后停顿,细声说:“我替你死,小姐……”…
沈楠看着她眼前这位巧笑嫣然的姑娘。她不知自己心中的亲姐姐何时成长为了一位出挑的姑娘,比起自己也惶恐不让。
“娇娘,你……我和你一起待了多少年?”
沈楠磕绊地问道。
沈娇娘很惊异在这个时候小姐问这种问题。
“十年了。”
“十年呀。感觉该更长些啊。不应只有十年。”
“小姐,小时候的日子过得慢。”
“是吗?”
空气突然凝滞,两人都缄口不语。
“你还记得那个给你送纸鹤的公子吗?”
“不记得了。”
沈娇娘拉着沈楠继续跑。
“不可能啊。我还在你屋里柜子找到那个纸鹤。”
“什么时候?不,没有纸鹤!”
沈楠带着调侃意思哈哈大笑,看着沈楠开怀大笑,沈娇娘也跟着笑起来。
“你总是照顾我。”
“因为你是小姐啊。”
“只是因为小姐吗?”
“到了。”
两人终于赶到了后院。那是一处亭台水榭,密道就在假石山底。沈娇娘摁下鹅软石路边的石灯台,堵在正中间的巨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往外一摆,里面真的有一条斜向下的暗道。
“下去吧,小姐。”
沈楠兀的抓起沈娇娘的袖子,往暗道走。
“跟我走。”
“不要。”
“你不走我也不走。”
“小姐!”
沈娇娘斥道,用从没有对沈楠发出的严厉语气。
沈楠委屈说:“我只想你和我一起走”
“忘了你爹蒙冤入狱,还等着你想办法救他吗。”
“我没忘!”
“你不能死。快走!永远不要再说自己是沈楠!”
“小姐,去望风客栈,报你爹的名字,那里有人接应你。”
沈娇娘对沈楠喊道,沈楠正一步一回头往下走。
“记住,自己是沈娇娘,不在是沈楠!”
“别相信任何人。保护好自己。”
“再见了,小姐。”
沈娇娘关上了石门,在闭合的最后一刹那,发出一声细微的回应。沈楠没听清,想回头再问时,石门已经闭合上了。
“你说什么!”
密道里回荡着沈楠的声音,但再也不会有熟悉的声音回应。
此时此刻,沈楠心中万分思绪,无从理起,只好按照沈娇娘说的一步一步走。暗道十分狭窄,沈楠只能每跨一步,先试探地往下踩。过了许久,才踏上平地。
只见尽头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沈楠急匆匆跑了过去,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暗道就埋在金鱼池之下,顶上用石板遮掩,只留几个口子可观察外面的情况。
由于水滴浑浊,无法真正看清湖面智商发生的事。在尝试良久后,沈楠只好放弃,继续顺着暗道往下走。
“娇娘,千万不要有事……”
沈楠默默为沈娇娘祈祷,但心里明白,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一般,恐怕一点希望也没有。
暗道里光亮微弱,空气浑浊。沈楠走着走着,便胸口发闷,腿脚发软,体力不支。
“不能放弃,沈楠。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还有父亲,母亲……”
沈楠扶着墙壁,拖着虚弱的肢体,靠对家人的思念,往暗道出口进发。好几次倒下,但都又起身。
终于,在不知过了时间,沈楠来到暗道的尽头,一座年代已久的石门堵住了出口。她回想沈娇娘开暗道石门方法,在四周寻找可以按下机关。搜遍了整个出口,也没能打开石门。在以为自己就要困死在暗道时,石门却自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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