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陈明道如此想,街上本是来为今天这桩婚事祝贺的人们,一个个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凡俗中的女子任凭你哪般的花容月貌,又如何能与仙家中人相比?
但感情这事端的是奇妙无比,张楚君放着这一味山珍不取,反倒钟情于这清水城中的一挂小面,旁人也是无可奈何,更无话可说的。
“宋师妹,今日是你张师兄大喜的日子,为兄知道你多愁善感,但若是现在叙旧难免伤心伤情,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也不迟。”唐皓也望见了宋杉月,几步就到了这姑娘身边,断了宋、张两人的话。
陈明道玩味地看着场中为人所瞩目的三者,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他也懒得去深究这三人里谁是落花,谁又是流水,只想着这十年眨眼便过,也不知上清宗此次来禹国选拔弟子,又会将道场选在哪里?
“师兄说的是,”宋杉月淡淡应了一句,艳容清冷,说道:“同十年前一样,师门仍是将一月之后的选拔地点设在了清水城,名额仍是二十之数不变,但其中却有一半可真正拜入上清,随……随我等一道,入宗门修行。”
宋杉月说这番话的时候,起初还是四下随意扫视,到后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楚君了。
不管一身红衣的张楚君如何想,在外围看热闹的陈明道倒是心中一动,听宋杉月这么说,这二十个名额须分成两类看待,并且这其中的差别似乎还挺大,就是不知这唐、宋二人在十年前各自是以哪种方式入的宗门。
张楚君飒然一笑,应道:“师妹有心了,不过师傅曾教导,身在红尘中,无处不修行,福缘自与有缘人,这些年看下来,恐怕我是没这个福分了。”
唐皓听得此言,脸上神色马上就好了许多,他微微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今日婚事的女主角却恰巧在这个时候,在一大家子人的簇拥下出了屋子。
“新娘子出来了!”
不知是谁这么吆喝了一声,众人的心思一下子就都落在今日的一对新人身上,毕竟神仙之流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虽是向往,但在他们这些个老百姓心中只要能吃饱饭过日子,哪有心思去管你飞过来还是飞过去。
张府随行的管家递出去一个眼神,场面顿时就又热闹了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喜糖、彩纸、红包从高处洒落,霎时间,五彩缤纷里尽是喜庆之色。
见佳人一步踏出门槛,张楚君爽朗一笑,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去往那同样是一身红衣华服,头盖红巾的意中人身边。
照清水城俗礼,新娘的娘家人在这里该是有所阻拦,但或许是张楚君气势太盛,是唯见意气风发之姿,不存唯诺小心之态,竟看的陈明道都有些恍惚了。
女方人家竟是无一人敢阻,张楚君轻而易举地到了新娘身边,至两人十指相扣,新娘的家人便再无阻挡之理。
周遭又是一片祝贺恭喜之音,张楚君一一受了,待众人稍静,朗声道:“今天是在下大喜之日,诸位盛情如此,我张楚君是既惭愧,又高兴,”
张楚君顿了顿,看向唐皓两人,接着道:“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的两位同门、朋友竟从绝鹿疆朝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相信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唐皓,宋杉月,他们正是十年前拜入上清宗的,这十年里唐、宋两家虽然已陆续迁出了清水,但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清水城人无疑。”
虽说心中有底,但真正从张楚君口中确认两人身份时,众人仍是有些惊讶。
清水城不小,可谓是“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了,在场的人当中认得唐宋两人的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就是这一小部分人,也都碍于如今的仙凡之别,不敢与旁人随便议论了。
唐皓将宋杉月之前的模样的看在眼里,心中虽然有些恼意,但却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风度,接过张楚君的话说道:“我和杉月这次回来,既是有师门之命在身,也是为张师弟贺喜……”
此时的陈明道又是一副靠在门框上懒洋洋的样子了,他没在意唐皓后面讲了些什么,倒是把宋杉月那皱眉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
“听宋杉月刚才的话,好像十年前的那二十个人并不是所有的都能进入上清宗修行?”
正在陈明道惊讶于上清宗阶级森严的时候,周遭众人已是惊呼阵阵,甚至还有几声怎么都掩不住的稚童惊呼,哇哇哇个不停。
陈明道亦是“红光满面”,不是激动,而是被赤红的光芒映成了这幅模样。
这光芒并不刺目,却依旧是刺地陈明道眯了眯眼睛。
只见唐皓单手掐诀,“蓬”地一声,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汹汹火球便出现在了半空,他虚手一引,那火球便缓缓上浮,同时也变得越来越大,附近的温度也渐渐上升。
“祝张兄旭日高升,蒸蒸日上!”无论是否真心,唐皓朗声高呼道。
好似是新日初升,一股炎热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不多时,那火球已是变得巨大无比,悬在了众人数十丈高处,高过了清水城最高的建筑,似乎要将天上那一轮正好的大日都给遮了去。
将众人的惊呼与赞美都听在耳中,唐皓的脸上不禁有几分得意之色,手中法诀连连变化,那熊熊燃烧的火球却反而安静了几分,噼啪声渐渐小了。
正当众人猜测不止的时候,一声嘹亮清吟响彻云霄,那火球变化之间,伸出双翅、长出尖嘴、化出纤细双爪,身披流苏,尾分五道,满身流光溢彩,成就瑞鸟形貌,珍禽神采!
“哇!”
“凤凰!娘,娘!你快看天上,有凤凰!”
清水城中的人虽是久闻仙家之事,却少有人真正见过这等神仙手笔,一个个都是看的目瞪口呆,竟连自己的孩子一时都忘了顾了。
那被小孩称作凤凰的火焰神鸟振翅而起,垂彩降苏,好不艳丽,盘旋一周,垂落千万条瑞彩,好不神奇,惹得众人无不引颈以观。
只是唐皓到底比不得十年前那位在讷山外施展神通的老前辈,这些瑞彩华光不过是徒具其形,万不可能像那场光雨般福泽众生。
唐皓得意地看了宋杉月一眼,却发现后者正望着天上那一只火红的凰鸟失神,他又伸手一指,天上那只神鸟昂首清吟,炎流从正中剖开,一分为二,化作两只一模一样的鸟儿,交颈缠项,一派亲密,却丝毫不落艳俗。
正所谓鸾凤和鸣、琴瑟在御,唐皓此举无疑是将这场大红喜事推向了高潮,凡人成亲,神仙来贺,这等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的场景如今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回过神来的人们无不称奇叫好,张家的人更是一个个昂首挺胸,只觉有说不出的神气,自家公子成亲竟让上清宗的小仙师不远万里到此贺礼,这是何等殊荣,连带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觉脸上有光。
陈明道的眼里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羡慕,有幸参阅过一卷经书的他纵使心知这控火之术在修士中算不得什么高明,但如今的他也是做不到的。
说起这经书,“经”之一字也是陈明道凭空臆想,是他幻想着自己也能像那些天选之子般随便从街上一买便是一本绝世功法,只可惜这本花了他整整一年工钱的破书翻来覆去讲的都是些与修行无关的事,丝毫不涉及什么功法宝诀。
陈明道摸了摸胸口,自购得后他便将这本书贴身放置,每每有空的时候便拿出来,异想天开的能有一天撞上奇遇,凭此顿悟而一日千里,无奈现实却是看一次骂一次,骂那个卖书给他的人出门被狗咬,生孩子烂屁股!
只是这书是好多年前买的了,卖书的人早就卷了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这咒骂能不能跟的过去。
他也骂自己天真、自己蠢,辛苦这么些年,竟还会上这种当!
不管陈明道在想些什么,那一边的婚事正如火如荼,张楚君迎了意中人回来,在人群的簇拥下扬长而去,而那唐、宋二人则是真有师命在身,能选好日子来到清水已是不易,自然不会多留了。
离去时,宋杉月眼中的幽怨是不加掩饰的,也不知道去过了上清宗的她何以对一个世俗中的人念念不忘,不过这也倒让陈明道无意识里对这位重情重义的姑娘多了些好感。
“一个月之后……”陈明道默念了一遍这个日子,心中有些踌躇。
“别看了,开门做生意了!”孙掌柜拍了拍陈明道的肩头提醒道,自己却转身出了客栈,上了马车,想来是要去参加张楚君的婚礼了。
毕竟在半月之前,张家的请帖便已是送到了他的手中。
孙掌柜与张家非亲非故,能收到请柬,多半还是因为后院里那棵被禹皇钦点的神树。
方才在旁边随陈明道一同看热闹的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店里开始忙活了,陈明道暗骂了一声,将那修仙求道地心思放了放,开始忙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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