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鸩

“贺家……还真是够小心的。”

走在街上,陈明道神色有些古怪。

原来他方才听了一阵墙角,陈明道才知道原来柳姑娘口中的那位公子姓贺,来这清水城确实是为了拜入上清门下,而那位柳姑娘言辞间也对这位贺公子极有信心的样子,就是不知她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在出门之前,陈明道问了孙掌柜三件事,而这其中的一件便是关于贺家的。

也不知道这位自陈明道记事起就从没离开过清水城,每晚更是必回长青客栈中守着自己这份家业的孙掌柜是在哪里打听到的这些消息。

那贺家是禹国的豪门望族,至于其势力大小,孙掌柜只说不是陈明道能惹得起的就对了。

想来也是,看这个贺公子出行的派头,随身行囊都装了几大马车,每到一处都有侍女家奴提前打点,一般的门阀世家当然是比不了的。

而关于拜入上清之事,从那本《仙海拾遗》的记载来看,那些修道修仙之人最看重的就是那仙根灵骨了,而仙根灵骨这种东西又是与一个人的外貌、才学、性情、身世家境统统都没有关系的东西。

看那柳姑娘痴情的模样,想必这位贺公子也算的上是俊俏吧,但这东西在上清宗仙人的面前就又什么都不是了。

当然,那恒定有常的天道在这种时候又总是出奇的公平,先天的部分不足也可通过后天的作为进行弥补,所以紧接着仙根灵骨之后的就是那心性与机缘了,但这心性与机缘究竟要到那种地步,这却又是书中没有说的了。

登山、试球、入殿,十年前选拔的这三道关卡陈明道不可能会忘,现在看来,除开那入殿一关尚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外,其余两道关卡,那登山一关要试的可能就是心性,而那放置在山巅的小球要试的多半就是那仙根灵骨了。

毕竟那最后的“机缘”二字实在是太过缥缈,太难以捉摸了。

而陈明道向孙掌柜问及的另外两件事,一件是关于那棵万年青,而另一件就是又与修仙者有关了。

照孙掌柜的说法,自他盘下这间客栈并改名长青以来,那棵号称是有万年的古木一直都是一个样子:一棵树,长在那里,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别的什么了。

当陈明道拿着那把木剑向孙掌柜问及修行一事时,这位对陈明道沉迷求仙问道一事向来持反对态度的长辈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陈明道几眼,斥了句莫名其妙后就缄口不言了。

白衣女子之事,陈明道仍是没有对孙掌柜提及,说到木剑一事时也只是说这把木剑绽出青芒,让他觉得浑身舒泰,一扫连日以来疲惫而已。

孙掌柜听完又是把他骂了一通,说他整日胡思乱想都出现幻觉了。

至于之后的事,就是那位柳姑娘差人送来一张清单,让孙掌柜帮忙置办这清单上罗列的东西,而这件差事自然就落到了陈明道的头上。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陈明道自己自告奋勇,这倒让孙掌柜乐了一阵,毕竟这些日子里陈明道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那本《仙海拾遗》上面,对其他事根本就不上心,今天倒是难得主动积极了一回。

陈明道走在街上,手指摩挲着那张用上好纸张写就的清单,感受着那润薄如丝的质感,心中是思绪万千乱如麻,以至于那些平日里看起来赏心悦目,调笑一番便可让他有一上午好心情的“风景”此刻已是都不能入眼了。

一会儿想的是自己寻仙求道的梦,一会儿想的是孙掌柜和店里那几个人的老脸;上一刻是那白衣女子坐在琼瑶枝头的绝世身影,下一刻又是自己在金乐下处无意瞥见的那一抹惊鸿;右是那本自己研读多年的《仙海拾遗》与木剑,左却是那句在自己脑海中荡起的七日之言……

平日里路过难免寒暄两句的街坊四邻,陈明道今天也都是心不在焉的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而见了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街坊们虽然奇怪但也不好多问什么。

心思乱归乱,但基本的警觉陈明道还是有的,尤其是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陈明道只觉得昔日那些若隐若现的感觉一下子都清晰了起来,无论是灵觉还是反应都比寻常人强了不止一筹。

所以当有小偷当街对他下手的时候,陈明道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那伸向自己的贼手,反手一拧,就听见“咔嚓”一声异响。

“疼!靠!”那被抓住手腕的人似没料到陈明道下手这么重,虽是剧痛但难得这人居然还能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只嘶哑咧嘴的,显然是不大好受。

周遭那些在清水城里土生土长的人看了街道中间的两人一眼,似是对这一幕已经见惯了,不少人面色一变就把头转了回去,而另一些新到清水城来的人则好奇地望着两人,有人按剑在手、捉到在握,而更多的却是冷眼旁观。

陈明道微微一怔,手里下意识地一松,定了定心神,待看清这“蟊贼”的面容后,他脸上就是一副了然的表情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明道在这座清水城中出了长青客栈里的众人外为数不多的朋友,白顺儿。

这人也是可怜,两人的结缘只是因为陈明道施舍了一碗热粥而已。陈明道还记得白顺儿那因为饥饿而嘴唇乌青的模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儿地喊饿,他就把端着的那碗白粥顺手给他喝了。

说起来也是救命之恩,可陈明道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都有些惭愧,因为那碗白粥已经是放了两个晚上,孙掌柜吩咐他拿出去喂狗的。

也正是如此一回,陈明道知道了白顺儿的名字,而自从白顺儿不知凭了何种手段当上了青帮的一个头目之后便不准别人再这么叫他了。

说是“别人”,但到现在为止陈明道都觉得这个别人只是针对他而言,其他人不是不叫白顺儿这个名字,而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一般,自然而然地只称呼眼前这位为白鸩。

“靠,手要断了!”而此时,这位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从哪里挑出个鸩字为名的人正攥着胳膊,面容扭曲,真是疼到极点了。

陈明道无奈地左右看了看,寻了个卖竹条的摊子拉着白鸩就过去了。

周遭看热闹的见是熟人间的打闹顿觉无趣,眨眼间就散了大半了,而那位竹条摊主见陈明道两人往这边过来,当即面色一变,随后就苦笑着迎了上来。

“这青帮的名头还真好使。”

陈明道心里这么想着,知道这人不是为他,而是为了白鸩。

这清水城有大大小小的帮会百余个之多,而青帮则能在其中脱颖而出与巨鲸门、河晏船阙并称三大帮会其势力自是不小。

以白鸩的身份,就是一些中小帮派之主见了一般都得是客客气气的,更不要说只是一个沿街摆摊的走卒小贩了。

“借竹条一用。”陈明道也不客气,打了声招呼就从摊上抽出一块竹条托在了白鸩手臂下,拿稳了之后另一只手用力一拧,只听“咯”的一声,白鸩脱臼的手就被接上了。

白鸩倒也硬气,自始至终都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不知道他吸了多少口凉气,而这些凉气又有没有镇住那分筋错骨的剧痛了。

“一段日子不见,手劲见长啊。”待缓过这口气,白鸩上下来回打量着陈明道,像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位“恩人”一样。

陈明道说了声谢,随手将竹条抛回摊上,搂过白鸩的肩嘿嘿笑道:“怎么见长啊?以前不也能把你拧成这样。”

“去你的,”白鸩骂骂咧咧地打掉陈明道放在那只伤肩上的手,活动了两下,随手从路过的摊位上顺了个苹果,边吃边说道:“这段日子忙什么呢,怎么一连好些日子都不见你出门,怎么,你们孙掌柜那客栈没生意了?都不让你出来买东西了。”

“我的事儿你也不是不知道,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啊,而且听说这修仙求道的事儿是宜早不宜晚,由不得我不着急啊。”

陈明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这几天城里多了这么多生面孔,清水城如今是鱼龙混杂,按道理来说你也该忙得很啊,怎么还有闲工夫陪我在这街上闲逛?”

“你兄弟我呀,现在可是深受咱们帮主器重。”白鸩神神秘秘的笑了笑,似乎早就在等陈明道问这个问题了。

陈明道摸着下巴打断道:“说到你们帮主,我就真奇怪了,你说他为什么突然如此器重于你啊,我都要怀疑你是他的私生子了。”

对于白鸩而言,身世向来是他的禁忌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但他与陈明道可谓是同病相怜,两人也不知道拿这件事多少次挖苦过对方了,所以这旁人眼中的禁忌在他们两人之间也算不得什么了。

“你丫的,照你这么说,那你和你家孙掌柜不是更值得怀疑了?”白鸩推了陈明道一把,笑骂道。

清水城虽然繁华,但再繁华的地方也有冷清之地,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一阵,白鸩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陈明道耳边说道:

“霄王家的郡主在我们清水城失踪了,我现在就在忙这个儿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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