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楚潇

“谢青?”

张楚君闻声一转头,循声看去只见谢青已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他近前,如阔别多年的故友相见,大笑着狠狠地给了张楚君一个熊抱,直把张楚君扑地向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其夸张的动作让张楚君身旁一袭水蓝衣衫的楚潇都吓了一跳。

谁都没有想到谢青会来这么一手,在场之人是表情各异,心思也各不相同。

陈明道自是吃惊不已,没想到这自称来自商和的谢青居然与张楚君是旧识,也不知这一者久居清水,另一者远在商和的两人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结下的友谊,看两人这“亲热”的模样,只怕还不是一般的萍水之交。

他身旁袁莹珊虽也是吃惊,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峰回路转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欣喜,写满了愁绪与绝望的小脸上霎时如雨过天晴般的转出了几分笑意来,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陈明道与谢青两者的身上来回转个不停。

红鸢亦是十分意外,心中知道此番之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刚才与陈明道相谈甚欢的少年竟会是张楚君的旧识,张家的势力之大,可谓是通吃清水城黑白两道,就连作为朝廷代表的城主府对其都要礼让三分,更不要说她一个金玉阁的姑娘了。

究其原因,只因这张家祖上出了一个拜入仙家宗门的人,这仙家宗门之名常人自是不知,只知张家这位老祖宗在宗门中地位还不低的样子,张家人也是争气,以至于每隔数代都有人能拜入此宗门,以保张家长盛不衰,地位超然。

难得的是红鸢脸上表情阴晴变化了一阵之后就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她并未趁此机会落荒而逃,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副静待发落的样子。

白鸩见此,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就忍不住地喜上眉梢,心中大赞下牵着颖儿的手大步来到了陈明道身旁,一拳锤在陈明道的胸口,压低了声音赞道:“好兄弟,不愧是你,真有本事!”

青帮虽强,但平日里也不敢公然与城主官府作对,若是能与张楚君结交,对于白鸩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他本就颇受青帮帮主肖青云青睐,经此一遭在帮中的地位不但能更加稳固,就是要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开罪了红鸢一事,相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毕竟就算红鸢日后真要给他穿小鞋也是在答应了给肖青云做妾成了他的十三义母之后的事情了,但若真因此事而助肖青云抱得美人归,肖青云又怎么会真的责怪他,顶多是为了讨红鸢开心做做样子,明贬暗升而已。

见到陈、白两人这番举动,红鸢哪里还不知道二人关系匪浅,方才的一幕不过都是做戏给她看的罢了。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眼神锋利地像是要从陈明道身上剜下二两肉来似的,看这模样已是将陈明道与白鸩二人记恨在心了,只不过迫于眼前形势,红鸢也只能先吃着这个哑巴亏再论后话了。

“原来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而已,蝶妆也已售完,大家就不要围在这里了,都散了吧。”董掌柜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饶是云巧锦阁颇有些背景,她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上生出什么是非来,趁此机会赶紧是站了出来,疏散了围观的人群。

“时前听闻张兄成亲之事,我本是不信,心想张兄何等人物怎会年纪轻轻便投身红尘罗网,半立业而先成家,如今见到嫂子才知道那一物降一物,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言实在是不假,古人诚不欺我也。”谢青一见到楚潇立时便惊为天人,直叹自己来迟一步,没有喝上张楚君的喜酒。

张楚君似早已习惯了谢青这与他儒雅内敛的外表反差甚大的言行举止,听了谢青这番话他不但没有丝毫的谦逊,反而是转头含笑看了楚潇一眼,眉目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幸福。

楚潇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就算是已为人妇,又在张家那等高门大户中磨练了一段时日的她,在谢青的狂轰滥炸之下也大感吃不消了。

只下一刻,张楚君脸上得意的笑容就变成了苦笑,只因他转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谢青竟把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陈明道与白鸩的跟前,热情地说道: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陈明道,方才等候时浅谈了几句甚是投缘,这位是张楚君,明道你是清水城人,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吧,我就不多啰嗦了。”

谢青这热情的模样,就差拉着陈明道与张楚君的手直接让两人握手言欢了。

陈明道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不明白谢青这热情是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把自己这个已经表明身份的长青客栈跑堂引见给张楚君认识,无奈之下,陈明道只能一拱手,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说道:“久仰张公子名号,今日得见真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陈兄何必这么客气,你既与谢青投缘,那便是与我张楚君也缘分不浅了,缘分面前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要不然我与潇儿也不会走到今日了,潇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口中的好友?”张楚君竟也笑着拱手还了一礼,丝毫没有因两人身份悬殊而端什么架子。

陈明道听了这话不由得为之一怔,就在他愣神的这片刻间,楚潇已是到了近前,满脸欣喜地说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孙掌柜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在楚潇未进张府之前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一条街道而已,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住的如此之近,平日里一起玩耍,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成了朋友。

以前在包子铺里的楚潇自然是与现在贵为张家少夫人的楚潇完全不能比了,往日的淡青色长裙作了今日的水蓝衣衫,耳旁的银耳坠也变作了琉璃宝玉……只其依然喜素爱净,细腻精致的脸蛋上只用淡妆点了,发不饰余物,只用一枚金环束了,三千青丝自然披散于雪肩上,不似是深宅贵妇,更像是仙家道侣。

“你又在取笑我了,你与张公子成亲那日的盛况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没能向楚潇,不,现在该称少夫人你当面道贺,我这心里一直都不安的很呢。”

之前陈明道亲眼见到楚潇被张楚君八抬大轿请进门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先是白鸩入对出双得佳人青眼,后又见到张、楚二人琴瑟和弦的幸福,现在又是楚潇俏生生、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似的顿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陈明道表面上却还是能平静以答,让人看不出其心底有何波澜。

人皆说年少情谊最是难忘,长青客栈与楚记包子铺是要好邻里,孙掌柜把陈明道接到客栈中来后不久两人便已相识,最天真最烂漫的十年岁月都是一起度过的,要说陈明道心中全是总角之交、玩伴之谊未免太假,莫说他不是圣人,就算真是圣人只怕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往后的日子里,陈明道每每思及此刻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解自己为何能有如此深的城府与如此好的修养,能够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些话来。

谢青哈哈一笑,插嘴道:“原来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这下倒好,我之前邀请陈兄弟一起去鼎奎馆,他还以有事在身为由故意推脱,现在有张兄在,这清水城里还有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这鼎奎馆陈明道你是去定了,还有你这位白兄弟和他身旁的这位美女,不如也一起去吧。”

这时,张楚君也转向白鸩道:“是青帮的白鸩白兄吧,若不嫌弃,也一起去小聚一番如何?”

“没想到张公子竟认得我这种小人物,既是张公子开口,这鼎奎馆我是非去不可了。”白鸩一直插不上话,现在张楚君主动开口,他心里头自是一百个乐意,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日贵帮主来到敝府只带了两名亲信,其中一位便是白兄你吧,白兄一表人才,我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记住了。”张楚君见白鸩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也很是满意。

陈明道知道自己这位兄弟定是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暗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哪里是故意推脱,这样吧,等一会儿我先回一趟客栈,随后就到鼎奎馆与诸位一聚。”

“好,陈兄肯赏脸就好,那我等稍后就在鼎奎馆恭候了,只眼下还有一事。”张楚君话到此处,众人对其口中之事皆心知肚明,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已是被冷落了许久的红鸢。

“小女子红鸢见过诸位。”红鸢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但也不怯场,落落大方的向众人遥遥行了一礼。

“我张楚君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事情是一码归一码,红鸢姑娘与肖帮主之事乃是青帮家事我不会多嘴,与这位袁小姐之事则是私人恩怨我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最后这蝶妆之事,张府虽陋却犹有余藏,随后我便差人给你送去,想来也足够你在那花魁大选中用了,只是委屈了潇儿,这次还要你割爱了。”

张楚君倒也是讲理,并未以势压人,条理分明的把一件件事都理顺了,而楚潇是张家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也不会因这种小事情与一个青楼女子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大度地顺了其夫君之言。

原来这红鸢采购蝶妆乃是为了在那花魁大选中脱颖而出,说起来这夺魁之事她本觉得是十拿九稳,只不过当她无意瞥见楼中另一位女子的侧脸,那真是让身为女子的她都怦然心动,立时她就觉得这次花魁之事并不是那么稳当了,更不要说男人了。

要知道让一个女人承认另一个女人的美貌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一种事,而比这种事还要困难的就是让一个本就被公认艳丽无双的女子承认另一个女子的美貌,后来红鸢一打听才知道,那日她见到的那位女子原是金乐下处的一位清倌人,才刚来到金玉楼,也要参加此次的花魁大选。

“那小女子就在此谢过张公子了,小女子这就离开,不打扰诸位了。”红鸢到此本就是为了蝶妆,袁莹珊与青帮之事都是凑巧遇见了而已,眼下这结果已是比她原先所想的好太多了。

陈明道见事情落定,时间紧迫,立时也向众人辞了别,从袁莹珊处取了作为凭证的腰牌拿了东西就匆匆赶回长青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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