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研究菜式”时把那个鸭子蒸上，张璐璐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那灶里的火，生怕一不小心火大了鸭子就直接变柴变硬给蒸毁了。
张太监看着半大小子缩在那一动不动，也不嫌自己碍事，“差不多得了，你光看着它也不会熟的更快，你烧火的本事我还是信的过的，留个心就行。去和盆面发上，包包子的，待会要用。”
张璐璐识趣的起身和面去，她也知道自己光处那不动实在没眼力见，但她师傅没安排别人也没指使她的，正好是忙完一顿下一顿不急的间歇，又不能擅自离岗，不就只能盯着那火了吗。
一边和面一边分神注意那火，这原主的身子虽说矮小却有一把子力气，和面剁骨捶肉丸这些力气活都不在话下。
一盆面粉不一会就揉成了白净不粘盆的面团。
盖上盖子放在一旁，看张太监又在忙活什么，连忙上去帮忙。
张太监正在调馅儿，面前放了两个空碗，准备做两种馅儿的素包子。
张璐璐帮忙挤干香菇切丁葱切末。豆腐打散倒入香菇葱末、盐、辣椒面，热油泼上调和一下，第一碗香辣豆腐馅儿就成了。这个豆腐馅儿的关键就是控水，一定得保证把豆腐的水都析出来，不然调好了豆腐出水香味散了不说，整碗馅儿也水津津的就白弄了。
张太监做的是香辣茄子馅儿。
把茄子去皮切丁加盐腌制挤干水分，加入辣椒末，盐、酱油、糖、高汤。加入葱姜末后浇上滚热的花椒油，再添入香油淀粉混合。这茄子的比豆腐的麻烦地方在于调味，得保证蒸出的包子辣而不刺激性温和才行。
一般上面不指定，他们御膳房是不会做辣菜的，要求高不说万一引起个肠胃不适又是一口黑锅，只是这次万岁爷指名要吃辣的包子，也只能琢磨怎么让主子吃着辣但是进了肚子还不伤脾胃。
几位掌勺的都在试，用不同的方式调出辣而不辛的馅儿来，还得看着红彤彤的有辣菜的刺激感。
反正张璐璐看着那些老太监手里花里胡哨的搭配，因为要吃素的连个鸡蛋都不能放，为了添香都在泡香菇的行为，也很是替人头疼。
她觉得油菜香菇也好白菜香菇也罢，为了吃着香加的荤油都不如做肉包了，那油量也就是欺负人家不会做饭，纯素菜包子能让盖章狂魔满意就怪了。
还不得涩死他。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糊弄呗。
包包子是没张璐璐什么事的，他们以为她还捏不出二十道褶的一口包子，也不用她。
偷着试过也会弄的张璐璐就是觉得包子还是拿着啃才香，当然在这她还是不会没脑子的说出来。好歹是一国之主，吃饭多讲究多排场她这些年也是领悟到了。
这膳房的灶火是没有停的一刻，每时每刻都在为宫里的大小主子忙碌，处于备战状态应对各种要求。
张璐璐也是跟着学了一耳朵看人下菜碟的。只是他们当值的地方比较特殊，没有发挥空间，那些给后妃们做饭的膳房每天做的才是宫廷生存法则。
况且她还是那种人人平等的观念，基本也不会过分谄媚或者瞧不上谁。所以在小太监们中也好，主管们中也罢人缘都还算过得去。
只是自从她知道那些低位的妃嫔过得还不如这些油光满面的太监时，就庆幸虽然说都是伺候人的奴才，那大小还是个主子呢，没点手段也都是熬日子的苦命人罢了。
这皇宫就好比一个大公司，皇帝是董事长，皇后就是总经理，以此类推答应常在都是普通员工。
钱少事多还没上升空间，过得连个管食堂的都不如。这些太监都是人精，就算下菜碟也让人挑不出错，一入宫门深似海，谁知道未来谁比谁爬的高。
不得罪也不捧着，你使钱就吃好的，没钱就走份例菜，宁愿没搭上顺风车潜力股，也不得罪一个以防秋后算账被戳脊梁骨。
康熙爷那时那位德妃娘娘可就是个翻身爬到头的活例子，谁知道本朝会不会也来一个。
确实知道乾隆有个令妃的张璐璐，虽然她没怎么研究过人家的晋位史，但是她儿子当了下一任皇帝还是知道的，不过乾隆活得长，也不知道她能活到人家退位换人那时候不，就算到那时候她也到年纪出宫了，谁还在意皇帝轮到谁干，也多大关系。
就这几年跟着张太监当帮手，她都受够给皇帝做饭了。
这种人命不值钱的时候，虽然不可能做的不好吃就杀人砍头的，但是每天提着心吊着胆子做饭，简直就是对心脏的过度负担。虽然张太监盼着她出人头地在这御膳房里有一席之地，但她自己只想咸鱼，能活着就是幸福。
跟张太监一样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临老出宫带着累出来吓出来的毛病，想想都不值。
虽然系统说她没有上进心，但你让她身为一个膳房太监在这宫里怎么上进，做上一手好菜也得不了个食神称号。
放外面人家当面尊你一声公公，背后就敢骂你死太监。还每天过得如履薄冰，长个病都得藏着掖着生怕主子厌弃，她又没那个心眼揣摩圣意，除了捡人家的剩饭还能怎么办？
而且她大伯还在宫里，又不可能不管她，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琢磨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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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了忙忙碌碌的新年，就是乾隆二下江南的日子，正月的北京城正是冷的时候。
妃嫔大臣侍卫奴才，浩浩荡荡的千人部队，从紫禁城一路出发，队伍之庞大令人咋舌，行程之繁琐令人窒息。
就这么一趟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粮，还搞了六次，雍正要是知道他的继承人这么能糟爬也得从墓里爬出来打死这个儿子。
“统统，我一度怀疑乾隆就是雍正其他夺嫡失败的兄弟准备出来坑爹的卧底，这我要是他爹，我都能被气活。”
系统无言，没办法这位风评在现代就挑不出几句好的，它选择沉默。而且它的宿主确实不喜欢这个皇帝，它更不敢乱说，宿主不止一次提过要是在康雍时穿越多好，不比这个好大喜功的败家子强。哪怕雍正帝都没机会带他们出去玩她也愿意。
因为这个它不止一次担心它的宿主一气之下去下毒杀人，直接改朝换代给这个皇朝换个新主子，虽然这个成功率低的吓人。
对此张璐璐表示，谁知道下一个怎么样，还不如维持现状，她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这个国家未来的日子，她相信她的先辈们可以再一次创建新社会新秩序。
哪怕过程惨烈，星火依旧可以燎原。
一人一统在路上插科打诨，系统沿途扫描了很多新城市新建筑，有时停的时间长了，还能趁空溜出去逛逛让系统大面积扫描。
这几日行船来到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地界。
正值初春，虽不多么暖和却也不是京城那般冷。本来待上几日便要返回前往江宁府去祭明太祖，然而就这几天皇帝那里就出事了。
他在微服私访百姓的市集时遇刺，虽只划伤了胳膊，人却是勃然大怒，在那杭州官员盖建的皇家宫殿里面大动肝火，听说已经革职了十几位官员，处决了好些市集抓起来的人。
伺候的宫女太监人人自危，不敢上前触霉头，生怕下一个倒霉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可这到了饭点又不能不传膳，总不好让主子人在气头上又饿着肚子发火，在皇帝的默许之下大太监叫了膳，却没成想这刺杀之人如此坚持，饭食里也是有毒的，那试毒的太监当场就脸涨得青紫窒息而亡了。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一时间，做饭的，传膳的，布菜的，皇帝身边伺候的都被侍卫抓了起来，闹哄哄的关了几十口。
张璐璐那天不当值，她就跟师傅报备过跑外面闲逛做任务去了，全然不知道这座南巡盖的宫殿里发生了什么。
等她因为走了一天的路，甚是疲惫的赶在落锁之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她一进厨房，就被一个老太监的徒弟抓住了手，“小柱子，你可算回来了，你白天干嘛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师傅他，他被关起来了。”
张璐璐皱眉，她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你别诓我，我出去那会他还好好的在厨房里准备晚膳，怎么可能突然被关起来。”
“可别提了，万岁爷上午在市集遇刺受了伤，正发火呢，谁想到那歹人又在饭菜里下毒。听说给万岁爷试菜那位李公公当场就没气了。不止张爷爷，我师傅还有那些负责晚膳的爷爷都被抓了，那些侍卫冲进来时可吓死我了。他们说是有人勾结白莲教，趁机给万岁爷下毒。”
张璐璐挑眉：这不胡闹吗？谁不知道皇帝吃饭之前要太监试毒，下毒也分死的先后，等他吃那太监不都死绝了，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吃，而且还把自己暴露了明面上，猪脑子也不会这么干啊。
又一个小太监过来说：“而且我听说尝的那个菜是你师傅做的一道，其他菜也有下了的也有没下的，也不知道万岁爷要怎么处置他们，急死我了。也不敢去问，这时候触霉头咱们自个也保不住。”
这是哪家反清组织的卧底，再蠢也不能下急药啊，这是送上门找死还是想拉人陪葬，拖这么一堆人下水干嘛？这么明显反而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倒像是为了下毒而下毒一样。
“咱这厨房除了咱们几个打下手的都被关了，听说订膳单的大人也被抓了，这次万岁爷是真的被气到了，前面那口子还流血，后面又有人递刀子。”
好家伙，这是要错杀一群，也不漏掉一个吗？他们这几个小的，就一定能逃掉吗？
头一个小太监又搭腔，“我听前面的姐姐说，万岁爷发了好大的火，说什么入关都多少年了，江南还有白莲教，哎呦，后面的我可不敢说了，御前的胆子可真大。”
御前的胆子大吗？怕是只有上面那位示意，消息才能传出来吧，八成是故意的。想把人逼出来？还是另有原因呢？
第一个搭话的太监看着张璐璐低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连忙安抚，“小柱子，你没事吧，也别太担心，万岁爷这次抓的人那么多，查清楚了应该会把无辜的都放掉的，你师傅肯定也没事，他都伺候皇上那么久了，也算有面子情的。”
张璐璐却不这样想。
乾隆在位时期，是文字狱出现最多的时候，就算疯子胡乱写都会被株连九族，更何况这种实打实的下毒了，况且他还因为刺杀正在气头上，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因为愤怒，那被抓起来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这样看，师傅他是没机会养老了。
算准乾隆下江南的时机，比皇城好动手，且一路风平浪静的，就派人混在百姓里刺杀。
只是特意选择这么明显的饭菜下毒，他身边有叛徒是确定的，放出来下毒就算是弃子了，按照这位的性格且为了皇帝的尊严，连坐九族都不过分。
刺杀应该是反清复明的人干的，这次下毒倒像是断尾求生的样子。
把从京城带出来的队伍直接砍掉，还是负责吃饭大业的，有下毒的前车之鉴，给他配备新人做菜，估计更难下咽。
这样不像是想弄死皇帝，反而像是吓吓他让他赶紧回京，离开江南。就是不知道，是真的白莲教，还是哪位犯了错怕死的官员铤而走险亦或者江南有秘密不能让他知道了。
毕竟有刺客他就不可能不调查，但是后面又被下毒了呢？他还敢在这待着吗？
换做康熙雍正，估计吓不回去，但是好大喜功却惜命的乾隆，这次江南之行怕是要提前结束了。
至于师傅，唉，无妄之灾，防不胜防。
“系统，旧社会的人命真廉价啊，活着可真难。这个扭曲的社会制度，它吃人啊！”
系统没有回答，它作为“传承”系统，何为糟粕，何为精华，有自己评判的标准，所以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像之前宿主跟它讲的宫女和太监的事。
封建社会对于女性的压迫和束缚在这个朝代达到了巅峰，这种主流思想注定了女性无法拥有走出家门和事业的可能，让她们的眼界一辈子只能局限在后宅和丈夫，为母族为丈夫为子女贡献一生，因为她们的前辈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她们也要这样。
读书明理，读史明智。那么多优秀的闺阁女儿读书习字，思想是有冲击的吧。然而到了年纪按着父母安排出嫁、生子、管家、教养子女开始重复父母的生活，相似而不相似，普通又不普通。
那放到现在也就是研究生毕业的年纪，在这个普遍早亡的社会却已经是大龄。
放出宫的宫女，运气最好的结果居然就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头婚男，没有继子和婆母刁难，相守一生就让小宫女们羡慕嫉妒恨了。
其余要么做嬷嬷去八旗待选的女子家里教养她们，要么挑个还算不错的鳏夫做继母，这些都是令人羡慕的好结果了。
因为更多半的宫女出宫后，只能找个地方养老，安度残生。幸亏现在朝廷给她们补贴，还不至于完全没有立足之地，流落风尘。当然没有绝对，毕竟干什么的都有，熬不出头陷进去的也还是有的。
因为整个社会就是这样的。男权至上，女人相夫教子，除了嫁人做教养嬷嬷，她们也没有别的路养活自己。
整上一亩薄田种地，人家看你是一介女子回头就能抢走，为了“清誉”甚至不敢报官。明明是会写字算数的，却无人聘用，只能拿着绣品过日子，熬坏眼睛扎伤了那本会读书的手。
张璐璐从没觉得因为她现在是太监与宫女共情不了。或许是来了就没根没经历什么冲击，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没有胸的女人。太监的外在娘一点她师傅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宫里性格古怪的不在少数。两者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都是封建社会的糟粕罢了。
出宫带病活不长的宫女，在宫里熬上一辈子到老被赶出去的不男不女的“怪物”。一个两个心理都不正常，要不是她有系统，她也许也会在这个压抑的环境下变态，谁让他们是“奴才”呢？
都是主子想弄死就弄死的玩物。
比起稍微有些地位家世的宫女，太监更廉价而已。
“系统，你说如果我能查出事情真相，我师傅他们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百分之零。”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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