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意者与失落者

“哈啊!”克劳从噩梦中惊醒,背后冰冷的铁板和火车车轮触轨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汉森…”触碰到胸口处那与昨天别无二致的异样凸起,克劳知道自己还有为同伴悲伤的时间。不过很快,克劳又恢复成了冰冷的表情,起身向车厢深处走去。对于克劳来说,那天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噩梦,只是噩梦的开始。

生命起源于海洋,在太阳与大地的孕育下形成了万千分支。如果说人类是生物于智慧方向进化的终点,那么凶兽就是生物于野性方向进化的终点。凶兽拥有较原型物种更健硕的体型以及超乎常人理解的力量,对于其他生物抱有异常的敌意与食欲。由于凶兽的出现,大量动植物被灭杀,人类不得不筑起高墙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在陆地上形成了零零星星的城市。尽管知道其他城市的存在,充满危险的荒野也使得城市之间无法轻易联系。

25号城市

2:00PM

下了火车,克劳向一个戴着黑色高顶礼帽的中年男人收取护卫火车的酬金。在克劳握住男人递来的钱袋后,男人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克劳抬头看向男人的正脸,男人面带微笑,透过男人的圆形镜片,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和善地眯成了一条缝,眼旁有着因为上了年纪而出现的深深固定着的鱼尾纹。男人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悄声对自己说:“要不要再赚点外快?”

“……”

“放心,这是安全且正规的工作。”察觉到克劳脸上怀疑警惕的神情,男人挺了挺胸,使得黑色风衣左胸口处那代表大陆第一运输公司“伊格战车”的银鹰徽章更加显眼,“只是各方交货的时间都比较紧,想请人将不太重要又与其他货物不顺路的物件单独送去。经过刚才护卫委托的考察,我们认为您是最佳人选。不知道您意下如何?”说完,男人指了指火车旁卸下的货物中一口缺了几个钉子的破烂棺材。

虽然仍有些猜疑,克劳还是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男人松了口气,眼角的鱼尾纹也跟着主人松懈下来的身躯一同弯曲了起来。男人右手离开了钱袋,还另外从左袖口掏出了一小袋东西,丢给了克劳,继续挂着象征着他职业素养的笑容解释道:“里面是地图、介绍信和一半的酬金,另外一半在货物送到后收货方会给你的。”

与男人分别后,克劳背着棺材依照地图上的路线行走。

由于都是在羊肠小道间穿梭,路上几乎见不到人,这也让克劳比较自在,毕竟这样就不用因为身后的棺材接受来自路人目光的压力。另外,虽然经过的都是非主干道的小路,送货的路线却并不复杂,这对不太熟悉25号城市的克劳也十分友好。如果没有身后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尾巴”,对克劳来说绝对是一份完美的工作。

要到达目的地,一片正在建设中的工地是必经之路。在克劳的四周都是近乎完工的建筑,但仍未添上的最后一笔以及积了灰的工程设备无不让人感到凄凉。克劳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在一个十字路口丢下棺材便不见了踪影。

沉寂了几分钟后,两个披着米色斗篷的人影沿着克劳之前走过的道路慌忙跑到棺材旁。在环顾四周仍未找到克劳的身影后,两人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棺材上。

两人慢慢地走到了棺材边。就在其中一人将手放在棺材上时,克劳松开了抓住二楼墙檐的手。一阵强风刮过工地,与巨大的剑刃相摩擦,发出了足以彰显其锋利程度的清脆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嗡!”

大地剧烈的震动使得周围的钢筋大楼发出了哀嚎。虽然大剑未能直接劈中两人,但背后突然而来的袭击却让两人狼狈不堪地翻滚在地,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反击。待两人拔出腰间的铳剑想要两面夹击,克劳已转动身躯,大剑环舞,击打开了正准备指向自己的武器。趁着两人由于大剑的冲击而失衡,克劳朝其中体格较壮的一人补上了一脚,腾飞的身体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栋完成度较低的建筑上。建筑里各种器材一齐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响声,犹如一阵充满危险气息的重金属交响乐,而建筑外铺满的竹排则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纷纷落下。两位追踪者瞬间被几米长的竹竿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而克劳已预先背上棺材脱离了战场。

奔跑了一段距离,确认完全摆脱了追踪后,克劳不得不再次停止前进。随着克劳停下脚步,身后棺材发出的“铛铛”的恼人声也逐渐停下。克劳咂了咂嘴,放下棺材检查情况:棺材上原先就不全的钉子现在又少了几颗,木头盖子上的一角也微微翘起,多半是由于刚才自己战斗的动作过大而造成的损伤,或许在逃脱过程中还有被工程竹排砸到;通过棺材板翘起而产生的缝隙,可以微微看到里面的情况,那是一张枕在棉花上的青年女性的脸,却又不仅于此。

“……!”

克劳立即揭开了由于没什么固定而轻松脱落的棺材板。这次,躺在棺材中的女性的全貌完全显露了出来,白色礼服下曼妙的身姿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气息,脸上却显得有些稚嫩,配上粉色的中短发倒是有些可爱。唯一破坏美感的地方只有捆住手脚的绳子和绑住嘴巴的布条。

此时,可能是由于突然而来的光明,女性从昏迷中缓缓睁开了双眼。克劳见状,马上扯开了束缚住女性的绳子和布条,将她的上身扶起。女性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身黑的陌生人,不知过了多久,歪着头发出了表示疑惑的身影:“唉…?”见女性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克劳叹了口气,率先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艾…艾尔莎·比卡威……”

“你家在哪里?”

“26号城市…贝尔宁区”

“你记得失去意识前最后发生的事吗?”

“…我记得…被爸爸带去见了几个穿着修道服的男人……”

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克劳垂下了头,显得有些头疼。但很快又因为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抬头来警惕地看向某处。循着克劳重新抬起的目光,一个穿着修道服的白发男人走来,满脸的皱纹诉说着他饱经沧桑的阅历,严肃又刚毅的神情给人一种独特的压迫感。老人将一个钱袋扔到克劳的面前,说道:“辛苦了,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离开了。”一旁的艾尔莎不解地看着两人,发现老人身后房屋顶上枪口反光的克劳却充分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不要再管接下来的事,给自己找麻烦了。”

面对大陆上最有话语权的势力,教会,以自身一人的力量发起挑战是极不明智的做法。克劳将手缓缓伸向钱袋,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有些高傲的笑容,然而在手接触到地面的一刻,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浓密的扬尘出现在了两人之间。不顾身后老人的威吓,克劳一手将艾尔莎抱起,一手紧握背后的大剑,在脑中重现出之前浏览过的地图,迅速向闹市区冲去。

虽然借助扬尘规避了躲在暗处的狙击手的威胁,但轰鸣的引擎声却向克劳传递着又一噩耗。克劳改变方向,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工地。在有着狭窄地形和密集建筑的工地中,克劳通过建筑中作为门和窗的开口处在建筑间快速穿梭,避免与追击的伏兵相遇。穿过几栋基本成型的大楼,克劳进入了一栋只砌上外墙和房顶的大型仓库。

听到越来越响的轰鸣声,克劳回头确认对方的情况:轰鸣声来源于追击者骑着的重型摩托车,两人一左一右拿着巨大的骑枪相互贴近,摩托和骑枪夸张的体型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的宽度;透过窗口的空洞,还可以看到仓库外有两辆相同的摩托在一齐追赶。

克劳那非人的跑步速度终究不及战斗用载具的速度。身后瞄准克劳的骑枪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两者距离只相差不到一个身位时,克劳突然抽剑转身,一击腾空跳斩将巨型骑枪重重打入地面,原先还在摩托上的两人由于深深插入地面的骑枪枪柄的回弹被甩向半空。又是一下挥击,宽大的剑面将空中的两人拍到了墙上,重新落回地面后已无力动弹。解决掉两人后,克劳冲进了眼前的光亮,来到了人流密集的闹市区,另外两辆摩托也不得不分散离去。

进入了闹市区后,克劳以丝毫不减的速度移动。在克劳腋下的艾尔莎由于过度惊吓表情变得有些呆滞,不过这在某位超人看来并不像有什么问题,克劳更是加快了脚步。

疾驰于人海之中,可以听到被推搡人群的谩骂声,受到惊吓的路人的尖叫声,以及看到克劳“强拐”女性而呼唤卫兵的声音。随着克劳不断前进,这些声音逐渐减轻,那熟悉的摩托引擎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一会儿,克劳的眼前变成了主要由沙和石组成的开阔地形,再次出现的两辆摩托也慢慢向克劳靠拢。很快,骑枪的第一波冲击来临了。就在骑枪快要触及克劳之时,克劳右腿猛地一蹬,以常人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瞬移至左侧,使骑枪扑了个空。不过,追击者两人马上又一左一右调转了车头,正对着克劳冲来。面对迎面而来的骑枪,克劳则也加快了速度,将大剑拖在了身后,从大剑末端在地面上留下的刻痕可以看出克劳握剑的力道。

又是一次相交,克劳擦地向上挥起大剑,与两柄骑枪相撞,火花迸发。过于沉重的撞击使得两名骑手不得不偏转方向,原本紧密相靠的骑枪被硬生生地扯开,分隔出一条道路来。

不知是由于刚才撞击带来的影响还是对于单手就能对抗两柄骑枪高速冲击的惊讶,两位追击者花了些时间才再次调整好了姿态。而这也导致了他们失去了发起第三次攻击的机会。

“轰隆!轰隆!”

那是一辆货运列车,也是克劳的最终目标。收回大剑,克劳抱紧艾尔莎,纵身一跃,单手攀附在了列车上,与25号城市作了无言的告别。

24号城市

9:00PM

来自25号城市的货资抵达了。工作人员正忙于货资的卸载工作中,两道人影则悄悄地离开了站台。

火车站外,克劳将一袋钱递给了刚相识几个小时的女性。

“拿着,估计你也回不去了,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吧。”

“为什么会这样呢……”艾尔莎似乎已经想清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喃喃自语道,并没有接过钱的意思。

克劳保持着沉默,这是出于愚者的自觉。

“该怎么办啊……”艾尔莎继续呢喃道,颤抖的声音或许出于对自身未来的担忧,亦或是出于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悲伤。

“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离开前我会想办法帮你在这里安顿好……”

“你也要走了吗?可是你把我救下的!好好负起责任啊……”

艾尔莎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眼前救下自己的陌生人。

对于艾尔莎突然的爆发,克劳有些不知所措,直视着眼前快要崩溃的女性:

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还没有整理,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一边流着泪,一边又保持着瞪大的状态,好像一闭眼眼前黑色的身影就会立刻消失似的。而艾尔莎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不知从何时起,冰冷的空气中几乎只能听到无力的抽泣声。

“我已经…我已经……”

突然,艾尔莎冰冷的身体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被拥入克劳的胸口。

“总之…之后的旅途可是会非常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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