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海市,一路向北而行。
清风徐徐,天气宜人。
树一打开车窗,面向窗外,有风吹过,耳旁的发丝渐渐变得凌乱,她嗅着空气的味道,神情淡淡。她用了一个月时间整理了海市的一切,好像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东西,可真的到了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少的可怜,仿佛就没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现在得到的东西也不过都是可以变现带走的死物,人这一生,寥寥数十年,过得可真潦草啊,一边虚度着光阴,一边又忙碌的工作奔波,矛盾又现实的活着,可死亡却又那么的寂静无声,它悄悄的、慢慢的抹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究竟怎样过活才能算过得好呢?认真生活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树一思索着,当然,一切都是没有答案的。
傍晚时分,汽车驶进了北城郊外的别墅区,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有些离开不一定是逃避,或许心存留恋,才怕触景伤情,新的起点也不一定就是终点,总之,择一方而栖,就只是当下的一个随遇而安的选择罢了,北城,终究是王志恒最后待过的地方,也就不能算是陌生了。
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树一静静的看着外面,没有了城市霓虹灯的斑斓,也没有了人潮拥挤的喧嚣,有的,是海浪拍打水面的声音,是潮涨潮退的起伏,即使在夜幕下,也能看到清冷的波光粼粼,在月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的宁静,所谓的面朝大海就是如此吧,虽然已不再是春天,也并没有花开。
当人们发现搬来了新的住客时,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期间,树一每天一个人收拾着屋子,房中放着喜欢的音乐,点着好闻清新的熏香,她在各个房间来回穿梭着,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独处方式,所以,当房门被敲响时,她更多的便是诧异,而她也万万没有想到,那开门的瞬间,她被生生拉进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她从来没想过要进入的世界。
门外站着的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扎着马尾冲树一笑着,她长相甜美,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灵动可爱,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看她一身运动装备,应该是刚跑完步吧。
“你好。”她伸出手。
呃......
树一愣了愣,握住她的:“嗯,你好。”
随后,那姑娘松开手,指向旁边的别墅:“那是我家,有空过来玩啊,我介绍一些有趣的姐姐们给你认识认识,你刚搬来难免会不习惯,她们有的与你年龄相当,你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的,呃,你别多想哦,我看你好像就一个人在家,难免觉得你会孤独嘛,,我也经常一个人在家,所以这种感觉我懂的。“
她笑笑,笑的人畜无害:“呃,除了保姆、司机。”
树一喜欢安静,喜欢独处,性格也就相对的有点寡淡清冷,所以她并不怎么善于与人交际,可也不想与人交恶,毕竟人家也是出于好心,于是她客气疏离也不多话,只点点头,道了声好。
除了采购日常所需之外,树一鲜少出门,她大多时间里都是在静静的发呆,尤其喜欢靠坐在落地窗前,看日出日落。
这天,树一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中介公司打来的,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独栋的三层商铺在闹市中显得格外特别,只一眼,树一就看中了,商定好条款,就签了租约合同,紧接着开始筹备起了装修事宜,三个月后,这里将是一家有着咖啡甜品的画廊,闹中取静再好不过了。
画画,是树一目前为止唯一喜欢的东西,可能喜欢沉默的人总是会通过一些事物来表达自己的心思与想法吧,就如同有人喜欢弹琴,有人喜欢创作,有人喜欢写诗一样,而她喜欢将一些很难用言语表达的东西呈现在画中,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热爱,这人吧,只要有想做的事情,就说明还有盼头,有期待,说明她还好好的活着,她的灵魂并没有因为某些东西而死去。
阳台上,支起了画架,微风吹过,扑面而来的是海水咸咸的味道,阳光很好,晒的人暖暖的,空气中也夹杂着几许青草香。
树一右手握着画笔挥舞着,画纸上一片海蓝色。
恍惚间,树一来到了海边,她脱掉鞋子提在手上,然后光着脚走在沙滩上,冰冷的海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她的脚面上,她也丝毫不在意。
树一想起来曾经有过一个愿望,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隔壁家小胖跟父母去了海边玩,回来后跟她讲了很多好玩的趣事,小胖还说大海的波浪就像一条一条蓝色的绸带,浪起时,它们就在海面上翩翩起舞,简直美的不像样。所以,此后她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想一家人一起去看大海……
如今,树一不需要出门也能透过玻璃窗看见海了,可是,父亲母亲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她都快要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了,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在梦里,才是清晰的。如果当初不是王志恒一味的穷追猛打,父母也不会因为破产双双跳楼,即使她明白商场如战场,懂得那些不过是商业竞争的手段,可也无法原谅王志恒为了在商界站稳脚跟而不留余地,更无法忘记当时的场面,每每想起,她都心有余悸,似乎总能看到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十二岁的她一觉醒来不见父母踪影,看到阳台的门大开着,便不安的跑向阳台,结果却是听到了最惊恐的尖叫声,也忘不了自己扒拉在阳台边上看到的场景,楼下那静静躺着的两具尸体,被雨水冲刷的渐渐清晰,分明不久前还一起吃晚饭,还笑闹着互相夹菜的父母,怎么一转眼就......直到喧闹声越来越大,警车救护车接踵而至,房门被撬开,她被人抱离开阳台,她都始终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不敢置信。
丧礼上那些吵闹哭啼声至今都还在树一的耳边萦绕,因为巨额的负债,没有亲戚愿意接手,而当时的王志恒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刚过三十而立年纪就已经功成名就,最后因为父母之事来到了她身边,不知是出于舆论的压力还是心存内疚,又或者是可怜她无人照料,便接手了她的一切,从那之后,她的生活、学习条件都是极好的,她并没有因为父母的离去而变得凄惨,反而过得比谁都好,好到像是也附带上了父母的那份一样,除了内心一直以来无法填满的空洞。
树一没有办法去恨王志恒,因为在她一无所有,无所依靠之时,是王志恒站到了她身边守护着她,可也没有理由不去恨他,毕竟父母之死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矛盾着矛盾着,转眼就到了二十五岁。
树一记得清楚,那一年,大她二十岁的王志恒突然说要娶她,明明他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父亲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那些对当时的她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她想都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了,这让王志恒吃惊不已,而树一则不以为然,对她来讲,如果早晚都要结婚的话,至少在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王志恒算是他最熟悉的人了,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早已牵扯不清楚了,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再说王志恒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想必是有一定原因的吧,不管缘由如何,她不想深究,一如王志恒一直不结婚,任凭外界的传闻各种各样,吵得沸沸扬扬,她同样没有兴趣去探究一样。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像很多事情都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也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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