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间烟火气,恰如春风来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吃过饭,树一就出门了。

来到酒吧门口的停车场,找到了昨夜留在这里的车子,没好气的看了看,树一便上了车。跑了好几个地方后,可算是买齐了所需的颜料,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索性去画廊看看好了。

停好车,见对面画廊的装修仍在继续,里面声音嘈杂、尘土飞扬,甚至有不少灰飘了出来,看来今天恐怕是不能进去了。

算了,闲来无急事,既然来了,不如索性到处走走好了,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也好,树一想着,便拐进了旁边的街道,这条街相对来说更热闹一些,主要饭店比较多,虽然这个时间点并不是饭点儿,人流量倒是也不少。

小吃摊上,几个女孩子你争我抢的吃着东西,她们毫无形象的呲着牙列着嘴,互相叫骂着,却又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各自的食物,看起来很是亲密。

迎面走来一对情侣手牵着手,不知道两人在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都笑弯了嘴角,笑眯了眼睛。

还有不远处,一个老爷爷带着小孙子溜达,小孩子长得很可爱,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熊玩偶,分外爱惜的不停用小手抚摸着。

......

看着看着,树一蓦然的发现自己有点儿变了,她驻足停下,感受着行人经过她身旁,她似乎变得不会排斥人群了,之前因为自己的性格使然,外加王志恒太过于保护她了,让她拥有锦衣玉食的同时又多了一些不谙世事,还天真的以为与人来往打交道并非她所需要,以至于将自己放在了生人勿进的地界,让自己活的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此刻,再看这些俗气的市井生活,她没来由的竟然觉得格外亲切起来,心里禁不住升腾起一丝懊恼,觉得之前的时光都白活了,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从来没有做过,自十二岁那年开始,无论她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个人,尽管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点,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的确是独自一人在独善其身呢。

树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处,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了,人生在世,还是要有人相伴的,如果喜怒哀乐都没有办法与人分享告知,那么,物质条件再充足,精神的匮乏,心里的落寞,只能让人过的形同木偶,虚度了年华。

“啊,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长相白净清秀,话语温柔,干净的却有些微微发皱的白色衬衫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有汗水顺着他额头的两侧流下来,他也不作理会。

树一连忙摆摆手,都怪自己突然转身撞到了人,结果反倒是对方先出声道了歉。

“姐姐没事吧?姐姐是一个人逛街吗?”男孩自顾自话说着,将一张传单塞进了树一的手中:“姐姐要是不忙就看一下这个吧,我们酒吧今晚有抽奖活动,姐姐要是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树一刚要开口拒绝,一抬头,却是撞进了一片灿烂的笑容里,她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低头看去,原来是酒吧的周年庆典,不过,这酒吧的名字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月色酒吧,似乎在哪里见过。

“姐姐姐姐。”男孩伸手在树一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们酒吧不远的,就在那条街上。”男孩手指向另一条街,见树一愣神,索性一把拉过树一向那边走了过去。

站在还没有营业的酒吧门口,男孩努了努嘴:“喏,就是这里了,很近吧?”

树一错愕的看着,怪不得看酒吧名字这么眼熟呢,面前的酒吧可不就是昨晚来过的地方么,倒是今天也来了一次呢,万万没想到,它只与画廊隔了两条街,自己居然这么路痴......

男孩很有耐心的解释着传单上的活动,树一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等男孩说完,便扭头就走,只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姐姐,我们七点钟营业哦,欢迎您的光临!”

当然,树一没有理会,也没有再去过酒吧了。

两个月后,画廊开始筹备开张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里,树一都在画廊待着,所有的布置都是她亲力亲为的,忙碌让她觉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待一切物品筹备得当后 ,她在门口贴了招聘启事,等人员筹备充足后,画廊就可以择日开张营业了。

很快,就有人上门应聘了。

当树一看到来人时,不由得感叹世界真小,她的记忆也是真好,仅一面之缘就记住了一个人。

“哇,原来这是姐姐的店啊,怪不得之前能在附近碰到姐姐呢。”男孩笑的依旧灿烂:“可是,那天姐姐怎么没有去酒吧啊?我还以为姐姐会来,等了好久呢?”

“我好像没说过我会去的吧?你还等我?”树一神情淡淡,一脸的不置可否。

男孩嘻笑着挠挠头:“姐姐虽然嘴上没答应,可是姐姐也没有扔掉我的传单啊,这就说明还是有一半几率会来的吧,为了一半的希望,等一等也是值得的。”

树一听后,沉默了片刻,打量着男孩,神情认真的说道:“明天可以过来上班吧?”

男孩愣了片刻,随后就明白过来,神情激动的赶紧递上来一份简历:“我叫陈子山,在读大学生,我来应聘咖啡师,我高中兼职的时候就学会了做咖啡,也有咖啡师资格证。”

树一略微皱眉:“简历放桌上,我会看的,你可以走了,可以的话,明天早上八点就来上班。”

“姐姐,我是来应聘兼职工作的,我还得上课。”男孩喏喏的说着,低下了头,兼职的话,姐姐会不要他了吧。

树一扶额,满脸的黑线,可是看着男孩明朗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又心下不忍,见对方神情略显失落,她前面又态度那么坚决,再说不要兼职生的话,岂不是打脸?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再过来吧。”树一无奈的摇摇头,她遇到的怎么都是让她招架不住的人呢,这怕是又冒出了一个蓝灵儿啊。

“姐姐你?”男孩不敢相信的抬头睁大了双眼,见树一点点头,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姐姐,我做的咖啡很好喝的,真的很好喝哦,明天你尝尝就知道了,我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吆,你绝对不会后悔录用我的。”

树一有些不耐烦道:“你再不走,我就要后悔了。”话一出口,乍听带了一丝威胁之意,眼神里却是多了一抹温柔。

傍晚时分,树一检查完画廊,关了门,准备回家。走到红绿灯路口停住,只见红灯倒计时三十秒,她低头静静等待着,忽闻一阵嘻笑打骂声从身后传来,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她回头望去,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聊得正欢。

云青?

树一下意识的转过了头,云青走在最边上,也最靠近自己,所以树一一眼就看到了他笑的正欢的模样,那是树一从来没有见过的云青。

果然,每一次见到都不一样呢。

绿灯亮起,树一抬脚欲走。

“姐姐?”

一声叫唤让树一停顿住了脚步,身后有人疾步走来,树一忙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身子被拉转半圈,手也被人拿开了,来人一脸惊喜。

树一冷冷的看着眼前张子山的大脸,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啊,一天见两次,这算是缘分么?可是......她微微撇向云青站立的位置,他们怎么会认识?一副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还真是姐姐啊。”张子山莞尔一笑:“姐姐还没吃晚饭吧?既然遇到了,正巧我们要去吃饭,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树一刚要开口拒绝,张子山就抓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了过去,不容她拒绝的摇晃着:“去嘛去嘛去嘛。”

树一挣脱不开,脸微微一红,她下意识的看向云青,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如果说,此刻地上有洞的话,她肯定不带犹豫的就钻进去了吧,不知道为何,在云青的面前她总是很拘谨啊。

“还不走?”

淡淡的声音传来,是云青对张子山在说话,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隐隐的不悦。不过,张子山不但没听出来不说,反倒更开心了,因为他的云青哥居然没有拒绝他哎,云青哥是谁?那可是他们酒吧响当当的人物啊,不光是乐队的人气王,还是酒吧众多粉丝的偶像,因为爱慕追求者实在是太多,所以云青最是讨厌他们不打招呼就带人进他们的圈子,他本来都在脑海里想了各种讨好的招准备应对云青了,没想到压根就排不上用场。不过,这么顺利也挺好的,省得他在树一面前失了脸面,他可是对树一很有好感的,一见到树一就觉的亲切的很,如果第一次叫人家去吃饭,就被打脸的话,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出现在树一面前啊,一想到云青板着脸的样子,他只觉得身上一凉,不由得庆幸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走走走,这就走。”张子山对着云青讪讪一笑,忙拉着树一的胳膊就往前走去:“姐姐,我们是去吃烧烤哦,前面有一家烧烤店,超级超级好吃,我们经常去吃的哦,那里可是我们的秘密据点 。”

树一头大,听张子山喋喋不休说着话的同时,她不动声色的挣开了张子山的手,故意放慢了脚步。却不料,嘭的一下,有人撞了上来。

树一身子一斜,又很快被被扶正,回头看去,竟是云青,云青也不搭话,上前一步,与她并肩。

等张子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烧烤摊,他殷勤的拉着树一坐下,云青则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树一的另一边。

“小山,这位姐姐看着面生哦,你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快给我们哥们儿几个介绍介绍?”其中一个寸头的年轻人拿着几瓶啤酒走了过来。

“就是就是,一路上也不给我们说道说道,你小子莫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另一个中分青年也附和着拿起瓶起子开着酒。

树一扭头看向张子山,想听他怎么讲,不料还未等到张子山答话,眼前就递过来了一杯啤酒,树一迅速的撇了一眼周围,见每张桌子上都有酒,看起来啤酒烧烤是绝配啊,她不喝好像不太好,于是她伸手去接,却是扑了个空。

原来是云青截了胡,他接过寸头递过来的酒杯,看向张子山:“小山,去拿瓶饮料过来。”

“啊?”张子山一愣:“哦。”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便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一盘烤肉串上了桌,云青默默的拿起一串肉串,另一只手抽了一张抽纸,然后拿纸巾在签子的另一头擦拭着,擦拭完,然后递到了树一的面前,树一呆了两秒,才伸手接了过去。

“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吧。”云青淡淡的说着:“放心,没那么脏,吃不死人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树一急切的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着急忙慌的对着肉串一口咬了下去,想用行动来证明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不料嘴角蹭上了一些油脂调料。

云青见状,嘴角一弯,一抹笑容浅浅,却又转瞬消失不见。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树一,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树一见状,低下头擦拭着。

与人亲近熟稔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比较缓慢的,树一掺和不进去他们的话题,就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就觉得很有意思,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很真实,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烧烤喝啤酒,而这些人,近的一抬头就都能看的见,也够得着。

树一大快朵颐的吃着,吃的很认真,像只猫咪一样乖巧听话。

云青则不声不响的就把吃的放到了树一的面前,看树一吃的开心,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

天色渐暗,街上的夜灯亮起,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恰如一阵春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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