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微热的风

2012年,常江迎着千军万马跨上了老王天天念叨的独木桥-高考,一个可以决定大多数人命运的一场考试......

当然,彼时的常江并不赞成这种说法,用常江的话说,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走过世界上所有的路。加之网络世界的飞速发展,很容易在现实与虚拟中搭设桥梁,因此,常江如同大多数人一样,提早的了解到很多的在这个年纪里不该了解的东西,被灌输了许多不该有的毒鸡汤。

常江在高考前看过一段话,大意上就是高考只是一场考试,考卷上的问题答案往往就只有一个,如果没有找到它那就是不合格,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可是人生不一样,人生有很多正确的答案,继续上大学是正确的答案,不去也是,热衷运动也是,喜欢音乐也好,和朋友一起玩耍也罢,为了某人而绕远路也好,这些都是正确的答案,所以,不要畏惧的活着,不管是考上还是没考上大学,都不要否定自己的可能性,要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活着。

常江深以为然,甚至于称其为自己的座右铭,明明应该是一句很激励人心奋发向上的话,偏偏就选了这个。

常江的高考失败了,在临近悬崖的端头,没有把握住此前的蓄势,一失足成千古恨,泯然众声于茫茫的人海中。

仅仅过了三本线的常江由于家庭的原因只能选择一所大专,浑浑噩噩的渡过了三年的时光,没有学到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三年,剩下的也只有肚子上虚胖的那一圈,岁月在生命的年轮里画的三个圆,以及额头上越发深壑的纹路。

大三毕业前夕,常江报了专升本,恶补了两个月,好在还有以前的基础,有惊无险的过了二本线,又是两年。

2017年,常江毕业,踏足校园里那一刻,秋风习习,天高海阔。

迈出校园的那一步,沉重缓慢,空虚茫然,面向着茫茫的人海,迷茫而又无力......

有人说,就算你是猪,可就是你动起来,总归是饿不死的。

常江找了一个工作,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裹腹之余再无余支,好在工作倒也清闲,同事和睦,领导清明,偶尔忙碌一下,大多闲暇里,打打游戏,听听歌,追个剧,时间也就过去了。

常江在第一家公司干了将近一年,愈发的感觉生活中少了一些东西,常江只觉得安逸到死也不是办法,年轻嘛,总要多尝试尝试,换一个活法。

常江辞去了工作,找了个专业对口的建筑公司,开始了工地上生活,殊不知一步错,步步错......

2018年,也就是常江刚刚入职的那几个月之后,公司虽然在市政行业起步晚,发展却极快,一下子承接到了一个几个亿的大工程,为此公司调兵遣将,吹风雷动,轰轰烈烈开始了新的启程......

常江在这个工地待了两年之久,看尽了身边一代新人换旧人,肤色黑了不少,以至于二十出头的年纪都显得苍老......

2020年,工地基本上已经完工,常江留在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两条路服务于市里面招商引资来的两个大企业,虽未交工但早已通行。

那天,天气有些燥热,五月的天怪异的就像炎夏,烈日下的柏油马路都显得烫脚......

常江如往常一样,骑着电动车在路上巡视检查,刚刚和工人交代好工作,常江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叫喊住,常江循声望去,是一名样貌清秀、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姑娘......

姑娘穿着浅白色的带有雷斯边线的短袖,因为疫情的原因带着口罩,右手抬起在脸旁轻轻的忽闪着,常江好奇这能否为她带去一丝的凉风。

“你好,那个我想问一下那个格力空调厂怎么过去?”姑娘简单的问道,有些局促。

常江对这里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格力空调厂离这里还有一两公里的路程,但是由于前方的架桥修路,又的绕两公里的弯路,常江指了指方向,姑娘道了一声谢谢,然后继续往前面走去。

常江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片刻的犹豫后常江骑着电动车追上了那个姑娘,在旁边停了下来,按了两下喇叭,姑娘转过头看,常江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带你一段?”

常江的心中有着几乎压不下去的忐忑......

姑娘点了点头,从人行道上轻巧的跨了过来,坐到了电动车的后座上。

常江握在把手上的手紧紧的,手心里已经渗出的汗水。

缓缓行驶的电车带来了一股清风,常江抿了抿嘴开口问道:“你是去格力空天厂上班吗?”

“不是,我是今天过来面试的。”姑娘说。

“你是从哪走过来的?”常江有些好奇姑娘怎么在这么远的地方下车。

“我做的68路公交车,从关林路那过来的。”姑娘说道。

看来是第一次过来,不然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下车,常江感叹道:“那可是走了好远啊。”

姑娘嗯了一声,随口问道:“我刚才见路上好几个井盖子都打开了,那是干嘛?”

“那个啊,那是工人在清理里面的垃圾。”常江解释道,然后又问道:“格力空调厂的待遇怎么样?你们都是从哪里看的招聘信息啊?”

“还不错,刚开始实习的时候应该有三四千,三个月实习过后会多一些,主要是里面的住宿挺不错的。”姑娘挺满足的说道,“我是听一个朋友说起的,然后来这边看看。”

车子缓缓的向前驶去,车速带来的迎面风吹去了些许的燥热,常江和姑娘聊了不少,大都是一些很浅显的话题,姑娘是市东边的人,一个人坐公交跑到大西边来面试,过一会还要赶回去,常江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子,心底里暗想着待会一定要加女孩一个微信......

路程在闲聊里也变得短暂了,常江把女孩送到了格力空调厂的门口,女孩站到了旁边再一次说了声谢谢,常江笑着说不用不用,询问着女孩待会要不要过来接一下她,女孩笑着说太麻烦了......

常江想说一句其实不麻烦的,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出口就显得刻意,可是憋在心里总归是一场遗憾。

临分别常江依然没有开口要一个联系方式,甚至于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想要喊一声,又想要追上去,最终还是作罢了,常江还是调转了车头,慢慢离去。

道路依旧,可后面的人已经不在,阳光下的银杏在道路上投下了斑驳的错影……

都说工地三大喜,下雨、发薪和美女,女孩的出现,久久萦绕在常江的心头,挥之不去,与之相伴的,是无尽的懊恼和悔恨……

常江不记得多久没有和女孩子有过交流了,岁月年轮的冲刷,枯燥无味的工作下,无情领导的压榨,心中日积月累的是麻木混沌的浑噩,以及有心无力的愤然挣扎,最终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随波逐流。

回首往昔,笼笼统统的也只能总结为:枯燥无味的生活,生活的枯燥无味……

围绕在格力空调厂周围北侧、西侧、南侧的三条道路,都是常江公司的工地,此时剩下的也就是维修和绿化养护这些杂活……

常江骑的很慢,时不时的转头看看格力空调厂里,形形色色的人在走动,也不知道她开始面试了没有?

萦绕常江心头的是女孩子鬓角的两缕卷发,左右摇摆的扎的有些高的马尾……

同事刘飞打来电话,常江将心头的浅浅心思压了下去,骑车过去。

和刘飞碰面之后,常江和刘飞说起了送女孩这件事,刘飞兴致高昂,非要扯上常江去看一看,常江拗不过刘飞,其实常江的内心里同样期待着和女孩再一次见面。

离开格力空调厂的道路也就自己带女孩去的那一条,周边又不好打车,常江心里面其实清楚,和女孩再次见面的机会还挺大的,实在不行就到厂大门那守株待兔就好……

常江看了看时间,女孩已经进去了一个小时,面试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常江载着刘飞,沿着去时走的路缓缓的前行着,目光在四处的张望,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如果真的遇见,一定要留个微信的,常江是这样提醒自己的。

车子刚刚转过东西向的大道拐入南北向的次干道,还没有行驶一百米,迎面而来的一个骑三轮车的大叔,女孩就坐在上面,看到常江后,飞快的举起了左手,和常江打招呼……

简短的相遇,对向行驶的两辆车又很快的错过……

刘飞扯了扯常江的衣服,常江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远去的车辆以及车上的女孩,有些遗憾。

“赶紧赶紧,追上去。”刘飞扯着常江的衣服叫着,“她不是去坐公交吗,肯定在前面公交站就下车了。”

“待会就说有个同事不想干工地了,想了解了解厂里面的情况,多么好的理由。”刘飞得意道:“你就说我就是那个同事。”

也不失为一个好理由,如此契合的借口。

常江调转车头,慢慢的跟了上去,刚开始害怕显得刻意,常江不敢跟的太近,笔直的马路上女孩的身影始终停留在视野里。

女孩似乎回了一下头,常江下意识的就捏了刹车,刘飞一下子就撞到了常江的背上。

“干嘛减速啊你?赶紧追啊。”刘飞叫嚣着。

“她刚才回头了。”常江解释道,

刘飞乍舌,“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应该看到了吧。”常江心思复杂的说道:“她发现我们在尾随她会不会觉得我们很猥琐啊?”

“那就光明正大的追上去,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刘飞说道。

常江没有听从这个建议,拐进了慢车道,视线始终停留在前面的身影上。

大叔的车在下一个路口一个右转,再一次行驶在常江他们正前方。

常江又一次按了刹车。

距离被拉长,姑娘的背影渐渐的从清晰变得模糊起来。

“加速啊,一会跟丢了。”刘飞有些急了。

“她是坐68路车过来的,肯定就在前面的公交站下车,跟不丢的。”这是常江从自己知道的信息中仅能推敲出来的一星半点。

前方大叔的电动三轮车拐了一个弯离开了常江和刘飞的视线。

刘飞在身后喊着加速,常江已经把油门拧到底了,电动车终于可以全速的飞驰一会……

当常江他们的电动车拐过前面的弯道,姑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常江恍惚间看到姑娘已经又拐进了关林路。

从甘泉路到关林路口也不过就短短的300米,刚刚拉开的距离也就500米左右,常江加了速,应该不会被甩丢了,可是真的不见了……

常江心里面有了一份失落,笔直宽敞的大道,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了关林路口,朝着关林路望去,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刘飞提议往前去看看,常江沿着关林路一直到了女孩所说的来时下车的地方,没有……

终究是错过了……

回程的路没有多远,却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忐忐忑忑,电动车飞驰而过,常江和刘飞嘴里念叨的都是怎么会跟丢了?不应该啊这些的……

刘飞嘴里还埋怨着说常江太怂,真的是太怂了……

刘飞到了工地上就和常江分开了,常江骑着车去看了看工人的工作情况,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没有女孩联系方式这件事……

还问什么需不需要过来接的?明明就很绕远路,自己应该直接说过来接一下的,联系方式应该在送女孩到空调厂门口时就应该要的,第二次遇见之后也应该大大方方的追上去的,问一问她面试的怎么样?问一问她感觉如何?

为什么要慢慢悠悠的跟在身后,就算是追到公交站台那也不得面对面的交流吗?

再说了,有什么区别吗?

唉,还真的有,常江对刘飞说这可能就是有缘无分吧,可这哪里算得上?

机会都给你了,可是你不中用啊?

常江想起了红雷哥的那句台词,你不中用啊!

真的是不中用,机会总是在指尖溜走……

无聊的工作结束,枯燥的一天因为这件事而显得有些特别,常江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整件事件,是否有补救的方法?

格力空调厂就在工地旁边,也许自己伪装成面试的去试一下,然后结束之后讲一个感人肺腑的小故事给面试小姐姐大哥哥听,也许他们被自己的声情并茂感动了自己是不是可以从那一份份简历里找到她?

常江如此想着,慢慢进去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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