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感觉如何?”
楚淄的房里平时冷清至极,今日却聚集了楚家一众人。
家主被一个家奴打败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多时整个楚家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楚淄脸面尽失,从回房开始便一言不发,直到看见楚轩青从门外进来——
“轩青。”
楚淄拨开众人伸出的拥护的手,扶着床沿问道: “你把那个贱奴怎么样了?”
楚轩青犹豫再三,开口道:“楚文睇她跳到了锁龙井里。
接着他又赶紧补充道:“估计现在已经死了。”
楚淄眉头一皱:“跳到了锁龙井里?你没有亲手杀了她?”
“这倒没有。”
“你……”
楚淄长叹一口气,道:“你可知那锁龙井里有什么?”
楚轩青迟疑,摇了摇头。
楚淄道:“那井中封印着一头巨龙,要是让这龙跑出来,楚家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么严重。”
楚淄半天没接话,深思熟虑了一会,道:“也罢,也罢。想那贱奴打不开井中的封印……”
话音刚落,一个雄浑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楚家。
号声金制鼓鸣,这是楚家遇袭时的角声,号声中还伴着隐隐龙啸。
楚家的人都反应过来了,一个一个的向外跑去,楚淄的伤口还未痊愈,但也挣扎着往出跑去。
家族存亡,事关重大。
楚淄身为家主,心里很清楚。
天下人敬重楚家,不过是因为帝君楚成生在他们楚家,他们给了楚成一个面子而已。
可实际上,楚家虽然看上去家大业大,可名不副实,名气仅次于楚家的言福家比楚家实力强的多。
可以说楚家全靠楚成的名声在外撑着,实际上却如履薄冰,担惊受怕。
楚淄冲出自己的院落,发现楚家祠堂前站满了人,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天空。
楚淄心中隐隐不安,抬头向天空看去。
天上盘旋着一条黑色巨龙,正穿梭在云间。
狂风自上而下,原本的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乌云低垂,一副神兽现世的异像。
一见这景象,楚淄心里明白了八成。
但他确实又不敢相信:封印了千年之久的烛龙,竟然会被一个九脉不通的女人放出来。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家人一见族长,纷纷作揖行礼。
“行了!”楚淄不耐烦地摇了摇手,“什么情况?”
楚家的二把手楚蔑走上前,道:“家主,烛龙被放出来了。但……看样子,它并不想伤害咱们。”
楚淄斜了一眼楚蔑,道:“你怎么知道它不想?你问它了?”
楚蔑这下不吱声了,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
万年烛龙……
有意思。
楚淄摆摆手,道:“布阵,捉龙。”
言毕,一片死寂,只有呼呼的风声穿过人群。
抓龙?抓这最少也有千年道行的巨龙吗?
一个没眼色的小辈插嘴道:“家主。瞧这只龙的大小,最起码也有千年了。咱们……”
楚淄瞪向小辈,小辈立刻噤了声。
他哪里不明白,如果要捉住烛龙,一定会很困难。
但若楚家有烛龙傍身,必定会声名大噪,稳定基业。
从此以后,谁还敢对他楚家不敬。
况且烛龙问世,天有异像,肯定还会有别的家族殊死一博。
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不成?
楚淄抬起头,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为何这只烛龙单单在这一处盘旋,却并不飞走。
就好像,它在预谋着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黑龙吸引时,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楚淄寻声看去,原来是楚合。
他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合儿!”
楚轩青下意识惊呼。
匕首被一只看上去有些粗糙的手握住,手的主人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何人竟敢如此嚣张?”
伴随着这句话,元婴中期颇具威慑力的灵力四散开来。
看得出来,楚轩青这回彻底怒了。
身后的阴影缓缓移动,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张五官清秀无害的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好啊,爹爹。”
!!!
“楚文睇!”
怎么又是她?她竟然还没死!
楚轩青的心凉了半截。
但他还要拿出楚家人不可一世的威严。
“楚文睇,你不要太嚣张了。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好啊。”白如冷笑一声,手上力度加重,匕首前端渗出了血迹,“那看看你能不能摧了我这秀木。”
“住手!”楚轩青手中已经聚满了灵力,蓄势待发。
“住手?哈?楚轩青,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住手?”白如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
“就凭我是你爹,楚合是你弟弟。”
“爹?弟弟?搞笑。”
白如满怀温情的看了眼楚合,手中力道又狠厉了几分。
“我的好爹爹,你杀我娘的时候可没有一丝犹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也应该尝一尝失去至亲的痛苦,不是吗?”
白如能感觉到身体里那种不受控制的怨恨,这句话更是楚文睇的冤魂在控诉。
楚轩青气得浑身发抖,他额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和我的恩怨与楚合无关,放了他,我和你做个了断。”
了断?了断是正义之士们爱做的事情,她白如黑到骨子里了。
况且楚轩青有什么资格和她谈条件。
白如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容下是彻骨的寒意,幻化成匕首前段鲜红的血液。
楚合想喊痛,可迫于匕首的威压,他连动一动都难。
此刻双方胶着,楚轩青不敢轻举妄动,而白如似乎还没玩儿够。
“合儿!”一个尖锐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白如转头看去,楚合的母亲踉踉跄跄地朝她跑来。
珠钗摇曳在风中,罗裙禁住步伐。
可怜。
“别过来。”白如的声音冷如冰霜,冻住了女人的脚步。
“你就是那个贱奴?”女人指着白如厉声说道,“放开我的合儿,留你全尸!”
白如:“……”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抛开楚文睇这个长女不谈,楚轩青这么多年来就只有楚合一个儿子。
那太好了。
她白如是女魔头,最喜欢帮别人断子绝孙。
匕首入血三分,楚合这下真的害怕了,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才是最必要的,像楚合这样——
自寻死路。
“合儿别怕,有娘在。”
女人一面安抚着楚合的情绪,一面对白如威逼利诱:“你只要放了合儿,什么都好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
“对,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白如想了想,故作调皮的说道:“杀了楚轩青,一命换一命。”
那天真烂漫的姿态绝对能迷惑住人,让人对她放下警惕。
但可惜白如说出来的这些话却不那么天真。
“你!”女人悬崖勒马,压制住情绪,“你不要太过分。”
“一命换一命多划算,我和楚轩青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帮我杀了他,我就放了楚合。如何?”
女人看了眼楚轩青,一道凶光闪过,但很快便又消失了。
“换一个。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还有丹药秘法,都可以。”
白如佯装思考。
女人以为有戏,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但白如早就过了那个天真的年纪——
“好可惜,我不想要”
光被掐灭,女人痴呆一样看着白如。
“要么楚合死,要么楚轩青死。”
此话一出,连楚合都不再叫了。
他明白了,今天自己九死一生。
女人终于不再蛮横,她看了眼楚轩青,竟直直地跪了下来。
白如有些吃惊,不明白女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做什么?”楚轩青一把拉起女人,脸上的惊愕之情不加粉饰,“对着一个家奴下跪,丢不丢脸!回你房里去。”
女人满脸怒容,狠狠瞪了眼楚轩青,再一次义无反顾地跪了下来。
“我求求你,放了合儿。”
女人褪去蛮横的伪装后,连声音都在打颤。
见女人这样,白如有些心软。
她静默片刻,开口问道:“我问你,你知道祠堂里的牌位是谁打碎的吗?”
女人错愕,抬头道:“不是你吗?”
“我?好笑。我可是卑贱的家奴,怎么可能进到祠堂里?”
白如顿了顿,道:“你应该问一问你的好儿子。”
此话一出,楚合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
“难道是,是合儿?不,合儿不会撒谎……”
“打碎了又如何!”
楚轩青的一声咆哮噎住了女人的后半句话。
“不过是一个牌位,坏了就再立一个……”
“不过是一个牌位!”白如的声音激愤,甚至盖住了楚轩青的声音。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牌位,但对我来说就是罄竹难书的罪名是吗!对我来说就是我娘必死的原因是吗!”白如歇斯底里的吼道。
楚轩青一时语塞,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半天才撂下一句:“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真可笑。
原来楚文睇和楚文睇娘亲的命这么不值钱。
白如冷笑着看向楚轩青,笑声渗人,目光凌厉。
“记住,是你杀了楚合。”
下一秒,鲜血喷溅而出,楚合像一片树叶一样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身下是成河的血液。
“不!不行!合儿!”女人发疯一般冲上来。
“死,死了?”
“我去,楚合真的死了!”
“杀,杀,杀人了!”
…………
楚轩青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人群乱成一锅粥,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们忘却了头顶的巨龙。
“贱奴。”楚淄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猛地向白如冲去。
灵力如同天罗地网,又如大军压境,径直逼向白如,无路可逃。
但白如却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塑的佛像。
楚淄速度极快,只一会儿,便到了白如面前。
他从灵质空间里召唤出一柄剑,直直地向着白如刺去。
可白如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一声龙啸自天外传来,人们瞬间趋于安静。
黑龙俯冲向楚淄,磅礴的灵力压在方圆十里所有人身上,只有白如不动如山。
不少小辈被这泰山压顶一般的灵力压得口吐鲜血。
楚淄支撑不住,被冲开十几丈远。
黑龙猛出一口白气,吹在楚合的尸体上,好似狂风。
白如瞥了一眼地上的楚合。
女人死死抱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发丝凌乱,眼神空洞,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模样。
不知为何,看到女人这个模样,白如心中有些刺痛。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况且,是楚合有错在前,假若今日倒地的是白如,那楚合必定会拍手叫好。
只是……可怜了一个母亲。
一旁的烛龙将一切尽收眼底,它看了一眼沉默的白如,用头顶了顶她的身体。
白如反应过来,冲烛龙点点头,坐上龙身。
而后,她腾空飞起,将一片狼藉的楚家落在了身后。
飞升至云层之上,白如的眼神又变得清冷起来。
楚家不过是小试牛刀,今后才是她真正的开始。
…………
夜月高悬于空,万里丘峦无声静默。
独步林中风声萧索,一条条黑影穿行而过。
一个白衣男子从枝繁叶茂的榕树上一跃而下。
“师兄,这么久了,咱们连渊冰兽的影子都没看到。莫长老的情报可靠吗?”
被问的同样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头看着夜空。
林中一时无比安静。
“师兄……”
“嘘,你听。”
白衣男子顿时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风中隐约有铃铛声传来。
突然——
“躲开!”
一团火焰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射来。
白衣男子躲的及时,回首看向刚刚他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顿时冷汗直流,不知道什么人竟下此毒手。
火焰过后,不远处火光冲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两个白衣人走来。
来人身着青衣,银冠高簪,待他看清地上的两人后,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这不是灵山派的翩翩公子嘛,怎么这么狼狈。哈哈哈”
白衣男子一听到这个令人作呕的声音便知道来人了。
恪渝山的。。。
而且还是他常白御最讨厌的人——李光耀。
“李光耀,你大爷的,下死手!”
常白御刚从地上起身,本命剑已经握在手里了。
李光耀被这鲁莽的行为吓得后退了几步。
“白御!”常白御的师兄王阙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拉住常白御,“别冲动。”
“师兄,李光耀他……”
“够了……”王阙用眼神压制住常白御,“别惹事,咱们还要找渊冰兽。”
“……”
常白御放下了手中的剑,狠狠地瞪了李光耀一眼。
眼见安稳住了常白御,王阙作揖道:“李师弟,好久不见。”
谁知李光耀直接忽略了王阙,自顾自说道:“今夜我们恪渝山在这里夜猎,你们二位还是先避一避,我眼神不好,要是像刚刚那样伤到你们,自己负责。”
“这独步林又不是你们恪渝山一家的,你们夜猎关我们什么事?”
常白御看着李光耀,一脸不屑。
李光耀冷笑道:“我也是担心伤了你们灵山派的人,毕竟灵山派的人都是一群废物。”
“你!”
“李师弟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不过输了几次万门大会,怎么就能证明灵山派的弟子都是废物了。”
王阙的语气冷了下来,他是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
李光耀斜了一眼王阙,道:“这几十年来,你们灵山派出过同门第一吗?废物就是废物,安静就好。”
常白御翻了个白眼,道:“师兄,别跟他们废话,他们恪渝山的第一怎么拿的,谁心里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卑贱小人。”
“你!”
眼见着两人快打起来,王阙拉住了常白御。
“行了,别多费口舌,咱们走。”
看着灵山派的人走了,李光耀气得不轻,对着一旁的树就是一脚。
谁知他泄完愤,忽然停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向上看去,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头顶是一片不可捉摸的黑暗。
黑暗中似乎藏着一个人,一股深幽的力量从黑暗里传来。
“李师兄,怎么了?”一个青衣小辈问道。
李光耀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没什么。”
他不放心又抬头看了眼黑暗处,转过身来,对着小辈说道:“走吧,去找渊冰兽。”
青衣小辈点点头,一堆人马便离开了。
榕树的枝叶轻微晃动,黑暗中闪过一点亮光。
一个身着斗篷的人盯着恪渝山的人越来越远。
待人群走后,斗篷人从树上纵身一跃,隐入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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