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和听娴妃说过,打完蕊心和蕊莹的戒尺后,她派了采屏过去探望,采屏自己做主拿了一瓶消肿的药,不待进门就听见蕊心的声音,开始以为是怎么回事,结果走近一瞧,是海棠在为她们俩亲自上药,涂抹地十分小心。
采屏自幼进宫,见惯了主子的派头,从未见过有人肯这样待自己的下人,娴妃就算是宫里最和气的主子了,却也没有这般过,从旁瞧着,甚是震惊,行过礼之后,由衷地赞叹了海棠一番。
海棠听着,面色淡淡的,虽然打戒尺的人是采薇,可采屏同她那么要好,也是一路人,难免迁怒了几分,但见采屏拿着药,又小心提点她,日后说话要注意,不可再随心妄言,也知她是好心,便没再那么板着脸,听着采屏夸奖自己,便随口道:“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自小也没这些规矩拘着,谁待我好,我就待谁好,何况,本就是我不对,连累了她们替我受罚,上个药而已,没你说得这般好。”
采屏回去后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都禀告了娴妃,这话娴妃也原样告诉了自己的儿子,最后添了一句:“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晏清和知道此事,便欲拿蕊心蕊莹说事,道:“你恣意说了两句话,倒是痛快了嘴,可结果呢?还不是连累丫鬟受罚,在这宫里向来如此,从来没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说法,你若真仗义,可也可怜可怜你的两个丫鬟吧,若是再有大不敬的话说出来,母妃听到也就罢了,传到旁人那里去,恐怕就没此般简单了。”
海棠望着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后问道:“殿下这是在威胁我吗?”
晏清和不否认:“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不了解宫中内情,我告知一下。”
海棠扬了扬嘴角:“我在春华宫说的话,若是被旁的宫里人捡了去,那就该娴妃娘娘和殿下着急了,我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晏清和愣了下,没料到她会把话扯到这里,沉下脸,待要开口,海棠已经绕过他要往里走,经过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我阿爹阿娘视百姓为子,所以甘愿为他们卖命,可他们死后,自己的孩子反倒被拘了起来,再无自由,若他们泉下有知,看到我现今被困在这里,过得这么不快活,不知作何感想,殿下可否为我解答一下?”
晏清和闭了闭眼,压着怒火,转过身去看着她:“你若是在意你爹娘的想法,那我就提醒你一句,虽然你们家和亲族劳苦功高,但不代表你可以冒犯天威,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下去,恐怕就不止挨板子这么简单了,别忘了,你也不过小命一条而已。”
海棠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虽第一次来王都,进宫,但因为父亲是一方之主,往来言谈间难免涉及朝廷变动,她听过不少朝廷里生杀大事,人命不过上位者一句话的事而已,在这里,最没用的就是道理二字,在绝对权力面前,说什么都白搭,就连开口的机会都由不得你。
海棠笑了笑,浑不在意道:“殿下真不该在此时威胁我,因为我阿爹阿娘刚过世没多久,我并未从双亲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若生活再不顺心,一时火大了,拱到了份上,一根绳子,一把刀,想要了结,简单得很,你们也不必费心思寻我的错处,好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晏清和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也上不来,他终于知道母妃同自己讲,被她气得够呛那种感受是何样了。
讲道理,她不听,讲利弊,不在乎,拿丫鬟要挟,她反讽,最后吓唬吓唬她,却被她反过来要挟,若是再待她不好,当心她也会干傻事。
真真是油盐不进的硬石头,不愧是番南的人。
晏清和心里偷偷骂了两句番南人的倔驴脾气,瞧着海棠神色有些不对,眼睛也没那么明快,估摸着她是酒劲上来了,不觉被自己气得想笑,她喝多了,自己竟然还拉着她讲道理?能听进去才怪,枉他一世英名,真是蠢得无比。
理了理思绪,晏清和放低声音,劝解道:“你想多了,宫里没人想要伤害你,父王,母妃,还有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因为你家现在没了,所以想给你尊贵的身份,让你衣食无忧地过完余生,也可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你想一下,他们最挂念的不就是你吗?若是知道你一个人孤苦无依,也难以安心。你在宫里就不一样了,回家有仆,出门有车,什么都不必你担心……”
“我能出得了门吗?”海棠听到他的话,忽然来了兴致追问。
晏清和接下来的话又被打断了,但好歹海棠不像是刚才那般要吵架的架势了,便耐着心思答道:“当然出得去,你想去哪里?”
海棠还真的在想,思索片刻后,摇摇头道:“我对番都不熟悉,真让我出宫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晏清和心里一定,待要继续说:“你且踏实住着,等日后……”
“但是我就想出去一趟,若真照你所说,我进宫是为了享福的,可我前后瞧着,倒更像是坐牢,不过这个牢笼很是精美罢了。”海棠絮絮说道。
晏清和知道她此时脑筋有些冲,不能硬来,惹得她急眼,便迂回说道:“番南此时尚不宜居,你若真想回去探看,等恢复得差不多也不迟。”
海棠听不进去:“人家能待得了,我有何回不去的?我以前就是长在那里,现在人模人样在宫里成了贵人,要知道,以前我就是个大河山寨里的野孩子,怎么就这般娇气了?”
晏清和压着火气,好言好语劝道:“你也要体谅父王的苦心,你父母为国捐躯,他们只你一个孩子,他自然想着将一切能补偿的都用在你身上,你才来番都多久,若是连年都没过就回去,让人看了怎么想?不是得骂咱们西疆没良心吗?”
海棠冷嗤一声,晏清和立马反应过来,她酒劲还没消,不能像平常那样讲道理,便转个话头说道:“你想想,你来番都后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城,它也很好,不比你的家乡差,吃的喝的玩的,只多不少。”
海棠咬着唇,这次没有抵触,像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