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雾隐山,顾名思义,一座终年被雾气缠绕隐藏的山,山本身并无特别之处,特别的是那雾气,哪怕在艳阳天下也不见消散,并且阴寒无比,带着股死气,山脚周围寸草不生,到晚间偏又有股蓝莹莹的光彩,颇为诡异,曾有不知事的外乡人误闯山中,几个月后被发现骸骨出现在山脚,四周的村民都道这怪雾会吞噬人血,也曾有误入山中的村民意外平安归来,回来后说曾于山中遇一仙人,仙人领他如一庄园,那庄园四季如春,怪雾不染分毫,里面众人皆锦衣玉食,便如那世外桃源一般,仙人给他找了间屋子暂住,又许他许多肉食,他饱餐过后昏昏睡去,醒来便已在山脚下了,由是四周的居民认为这山中住着仙人,仙人禁锢着这怪雾,保护着村庄,对此山敬畏有加,定期祭祀。
这一日,正是凡俗世界的梅雨时节,天雾蒙蒙的,界于晚间将黑未黑的状态,山石、树木都只能看到个朦胧的轮廓,而不能分辨细致,在朦胧的万物影子中恍惚中出现一个人物的影子。那影子瘦长,微驼,披着个斗篷,戴着箬笠,隐藏在这朦胧的灰蒙中,辨不清男女。他拄着一只长棍,敲击着地面,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所过之处,飞出几只同样灰蒙蒙看不出轮廓的鸟类。他对这一切似是没有任何反应,走的坚定而平稳。天越来越黑了,连轮廓几乎都要瞧不见了,这人影的对面忽然出现一个同样模糊的影子,和之前那影子截然不同的是,这个影子又矮又胖。静谧的夜里传来他们并不十分张扬的声音。
“二哥,这个鬼差事。”那矮胖影子似是抱怨,那声音嘶哑之极,像是鬼哭一样。那瘦长影子并未接话,从背后竟解下一个包裹来,原来他并不是驼背,是背着什么东西,神秘至极的模样。
“好好办差。”那瘦长影子声音倒是年轻,他把包裹递给对面的矮胖影子,动作利落果断,一交接完便转身准备往回走。
“这次是什么啊?”那矮胖影子还有些好奇的样子,还拿手抠抠那包裹的边缘。
瘦长影子闻言停顿了一下,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悬即转身回头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转头之间从乌黑的斗篷里现出一抹白色的里衣来,恰被对面的矮胖影子瞥见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而苍白紧张起来,那正抠搜包裹的手像受了惊吓一样猛地缩了回来,他也不再追问了,拿着那包裹急匆匆向山下奔去,只是那动作极为滑稽,离自己身前远远抱着,就像是在胸前举着,雨天路滑,他走的又急,动作又这样滑稽不协调,便顺理成章的摔了一跤,意外的是颠簸之下那包裹里竟传出细弱的婴孩啼哭声来。
梅雨时节的太阳就像金子一样珍贵,这一天天色放晴,村子周边的小孩终于获得家里大人的许可,便如出笼的鸡崽,在山野河边疯跑疯闹,尽情的挥洒他们这个年纪的淘气。其中一个顽童便赤着脚来到了这雾隐山的山脚下,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在那雾气中窜来窜去,那雾气仿佛鬼气在他脚边忽隐忽现,像是一双双未成形的鬼手,轻抚顽童的脚背,透着几分温柔的诡异。
一个中年妇人提着跟烧火的棍子急匆匆的在后边撵着,边追边嚷:“二愣子,你再往前,这个山可是会吃小孩,把你变成浑身长白毛的猴子,还不赶紧站住!”那妇人追的气喘吁吁,又担心万分的样子。不过她的担心也不是多余,吓孩子的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近几十年这雾隐山确实有些怪异起来,经常有村民会在山脚发现一些怪异的婴儿,说是怪异,因为有些根本无法辨析是人是兽,有的长的有个人的形状,却浑身遍覆白毛,有的虽长了人的脸与五官,偏偏四肢似蹄,不是人的四肢,更有的长了四肢五官,偏偏头似被门夹过一样,奇长无比,眼睛鼻子等位置也像被拉伸过一样,看的人倒吸口凉气,其他如长个牛鼻子、鳄鱼嘴、腹大如鼓之类的单个器官畸形更是司空见惯,这些婴孩刚被发现的时候,大都还尚存气息,有心善的村民发现便抱回去抚养,但一般七日内必夭折,其实如果只是这样大概还会有村民继续捡这些婴孩回去,但是不知道是偶然还是这怪婴诡异,直到有一个村民捡了个四肢似蹄的婴孩回家并养了五六年后,忽然有一日,被人发现全家横死在家中,那婴孩也不翼而飞,从此之后再没人敢捡这些怪婴了。
那顽童自小便长在父母的吓唬中,随着年纪的增长,对这些大人吓小孩的话越来越不在乎,只当是大人想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全是假的,他既然不信,也就越发大胆,他这个年纪,又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偏还加了叛逆,对这座被雾气遮隐的神秘大山越发向往,他不顾那妇人的大嚷,将脚又往里探了几分过去,那妇人见此,越大紧张起来,口中呼喊更是带了哭音,就像是看着不熟水行性的孩子在水边不停试探,不仅如此还要往更深水处走去一样,直骇的面色发白,抚着心口,只觉眼前发黑,大脑发懵,险要晕倒。
忽而那顽童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还带了点温热,就像是肉的质感,他大叫一声,身子想向后退,脚却不听使唤,如生了根一般,他重心不稳失了平衡,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此时被他踩着的东西忽而传出些许微弱的声音,他胆子毕竟还是大些,知道是活物后,害怕也去了少许,好奇之心又占了上风,他抖着手将脚下的东西拽了出来,定睛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见,登时便吓得心胆俱碎,面无血色,手条件反射般将那东西扔了出去,双腿之间还流出一股黄浊的液体来,竟是被吓尿了。身后的妇人见此,更是如发狂的母兽一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冲到了这叫二愣子的顽童身前。
“你要吓死娘了啊!”她一把把顽童揽入怀中,声音又又怒又庆幸,直到此时,吓得骤停的心才像是找到生机一般缓缓又跳动了起来。
顽童看见熟悉的人才像是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哆嗦着哇哇大哭,直哭的口鼻流涎,边哭边含含糊糊的说:“娘。呜。那个。。那个小孩,他的。。呜呜。头。。头断了。呜呜。”
那妇人将那顽童揽入怀中轻拍,“不怕不怕,娘在这。”
“什么妖魔鬼怪?看娘打他!”她抓起那被顽童扔掉的包裹,余光瞥见那层层包裹之中,赫然是一个浑身乌紫的婴儿,这婴儿四肢趴在地上,而面孔却诡异的朝着天,此时正微张着着嘴巴发出细弱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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