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陈子亦苦不堪言,却也耐着性子不敢抱怨,一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出现在花厅里。对着上首垂首描画的人道:“在下陈子亦,拜见影君。”

影君淡淡道:“如你所见,我影门只收女子。男子嘛,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条件更为苛刻,你当真想好了?”

“什么条件,说来便是。”陈子亦云淡风轻,摆出生是影门的人死是影门的鬼的架势。

纱帐后,影君眉头轻蹙,从袖里抖出一张纸来。下属将之送到陈子亦手里,影君才道:“第一桩,便是在五日之内完成这一百零六件事。若你不能完成,尽早……”

话未说完,陈子亦便笃定点头,“影君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别说三日,她影门二十弟子加在一起,也得耗个十天半个月。影君心内感慨一番,可真是初生毛犊不怕虎,还是涉世未深,挥挥手,道:“去吧。”她展开画纸看了又看,喃喃道:“像,实在是像。”

于是,影门出现一个忙碌的身影。

不过半晌,有人匆匆行至影君住处:“影君!羽君带人来了!”前来禀报的女子有些气喘,佰暮和芊澄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师父,让女子退下,走近说道:“师父,羽君欺人太甚,公然寻衅滋事,咱找门主评理去。”羽门与影门结下梁子多年,谁也不让谁。

影君自顾点朱唇,镜中人面容姣好,皮肤吹弹可破。她擅易容,翠罗门里,除了门主和两个徒弟,无人窥见过她的真容。

“随他去吧。”许是想起一桩陈年往事,影君的手顿了顿,瞧着手里的步摇,初绽半吐蕊的桃花已然旧了,缓缓旋着圈儿淡淡道:“他记恨为师,是因为……他所爱之人,因我而死。这样看来,是为师有愧。”

什么?两人呆若木鸡,她们都听说,影君和羽君不对付,其中缘由是因为影君爱烧鸡成痴,羽君幼时被鸡啄伤了眼睛,对影君养的那群鸡恨之入骨。

经常趁夜潜进影门,对鸡下毒手。

知道真相的影君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含泪喝了一大碗鸡汤后,趁羽君不在,在他悉心养护的宝贝药田里溜达了一圈。

这么说吧,羽君回来后,看着遭殃的药田,气急败坏喊了一句:“我要杀了你!”随后在屋里待了三天三夜,气得晕过去几次。

之后的几年,两人几乎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影门破败成这幅样子,其中也有羽君的一份功劳。

影君戴上步摇,流苏穗子晃了晃停在耳边,镜中人眼含热泪,眉间隐现忧愁之色。

“罢了,去将我那身藕色裙服拿来。”

两人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连忙去寻。在她们眼里,师父是个张扬至极的人,裙服妆饰艳丽无比。那身藕色襦裙,是个例外,从未见师父穿上身过,却又被当成宝贝似的供着。

今日一见,其实并不合身。

影君个子高挑,身材凹凸有致,这身衣裳像是束缚住了她的手脚,显得十分别扭。

她叹口气,“不必跟着了,为师去见门主。”

将将行至前院,便听到羽君的声音,无非对陈子亦还不死心,想着要策反他。说得天花乱坠,将羽门一抬再抬,将影门一贬再贬。

而陈子亦,耳不听眼不看,一心修理门板。

影君走过来时,声音戛然而止,敲击声暴露在空气里瞬间变得单调,便也停了下来。

陈子亦先是震惊了一番,原先,门主说影君世无其二,他还有些怀疑。

这一眼,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下来,他们之间,隔得那么近,仅仅两步,便可走到她身边。又隔得那么远,影君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

影君静立,一袭素裳敛去了锋芒,微光映在她光洁的脸上,温雅如玉。

面对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面,羽君的呼吸乱了两拍,拳头一攥,英俊的脸瞬间扭曲,好似忘了来此的目的,怒道:“忘了吗?你在坟前发的誓!这么快就忘了?”

“没忘。”影君看向他,举手投足间的气派像是变了个人:“我是发过毒誓,在影门,不会提起关于她的一切。这身衣裳,是她所赠……原是不该穿的。”

四下站立之人满头雾水,早知这两人仇深似海,怎的看起来好像有什么隐情。

“嘶……那是!”

只见影君拿出一件物事,知晓这是何物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陈子亦听得这些言论,大概明白了些道理。

翠罗门六君,每年都会接受两次考核,排名如何他们并不知晓,只是会收到门主的一枚铜钱和一样令牌,当然,令牌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影君手里的,是一枚通体银白的镂花令牌,持此令者,如见门主。

羽君不情不愿作揖行礼,没影君应允,这些跪下的弟子是不敢起来的。

“无趣。”她冷冷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

门主听完,拍案而起,温怒道:“胡闹!”

“我与阿姐不一样,比起永远当一只牢笼里的金丝雀,我更向往外面的生活。”影君将令牌啪嗒一声拍在桌上:“这是阿姐想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也算是不欠她了。那么,从今天起,我退出翠罗门。”

门主心里五味杂陈,影君是他看着长大的,倔驴脾气牛都拉不回来。若是让她知晓陈子亦的真实身份……忽然有些心虚,道:“昨儿还好好的,这是怎的了?”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红唇轻启:“不要不识好歹,逼我动手的话,你讨不到好处。何况那陈子亦,怕不是寻常人物。”

影君出手确实毒辣,有以一敌十之勇,门主一愕,道:“你若想走,随时可以离开。当然,什么时候想回来,你依旧是影门门主。”

影君退出翠罗门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人尽皆知。陈子亦被门主叫去,门主思虑良久,才道:“影君的脾性老夫是了解的,她大抵是不愿回来了。”

陈子亦淡淡道:“门主曾欠家父一个大人情,而今家父已去,临终前叮嘱在下来翠罗门。在下痴迷易容之术,这翠罗门,论易容术,谁能在影君之上。莫非,门主想要变卦?”

这两人真是一个德行,门主心里嘀咕完,又听陈子亦道:“若是门主实在为难,在下这便离去。只可惜,阿爹在九泉之下……”

“得!打住。”门主怕他再说下去,自己就是个千古罪人,捋着胡须道:“你既想进入影门,影君这一关是必须得过的。诶,附耳过来……你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陈子亦听他叽里呱啦一通,深感头疼,可谓是拜师之路异常艰难。

而门主给他出的主意,也是难以启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