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异世

痛,身上的痛意如同坠入水中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同时置身于火海和针林之中,火热尖锐。

江停云只微微睁眼,便被头顶上刺眼的光芒逼退,如同站立在烈日之下般耀眼。

“赵泊洲。”

江停云微微蹙眉的样子被邵之秋收在眼底,以为是他难受导致的,摁响病床床头的呼叫按钮,江停云睁眼。四周环境很是奇异陌生,床边围着两人,一人是一名老妪,待看清另一人的长相时,江停云心中的恐惧和愤怒瞬间由心而起蔓延至喉中。

江颜!是江颜!不过此女又与江颜有所不同的是,不论衣着、气质、神色、妆发,怎么看都不像江颜。可那张脸仍与江颜一模一样,江停云想到江颜夺位辱父之恨,心中终究是愤怒胜过恐惧。江停云也顾不上腿上疼痛,挣扎起身,轻松扼住邵之秋的脖处:“江颜孤王要杀了你!”

邵奶奶也被赵泊洲这举动吓坏了,赶忙去拉赵泊洲,可邵奶奶怎么是此时的赵泊洲的对手?江停云自幼厌恶刀剑,可从记事起,就有武将教习他最优秀的兵法、武功事宜,身为世子和未来的国君,怎能将个人喜好置于天下之前?对于邵奶奶这样的老人来说,这点力气对江停云实在是不值一提。

邵之秋被赵泊洲这一举动弄的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可丧失呼吸自由权的她很快发觉,自己离死亡只会越来越近,双手不断挣扎。病房里有病人拔掉手上的针头,纷纷跑过来都在试着拉开江停云。

江停云身子仍是虚弱,终究不敌他人拉扯败下阵来,被病房的其他人制住后又晕倒了。邵之秋被奶奶抱在怀里,奶奶不断安慰着刚刚脱险的邵之秋,邵之秋还是被吓到了,半天没缓过来。邵奶奶担心邵之秋,带着邵之秋去做了个检查,临走之际给病房的人道谢后又道歉:“今天的事情多谢大家的帮忙了,这个也是孩子受打击太大了,精神紧张,估计也是认错了人才会做出今天这过激的行动,给大家添麻烦了。”

病房的病友们也听过赵泊洲的一些事情,纷纷表示理解,表示不会往外说的,并劝邵奶奶让赵外婆带他去看看脑子。

邵奶奶应下了,便带着邵之秋去检查了,好在邵之秋没有受伤,邵奶奶这才松了口气。

邵奶奶还是有些生气对于赵泊洲这莫名的举动,邵之秋安慰奶奶:“奶奶我没事,我后面会跟他慢慢算账的,奶奶别担心了。”

邵奶奶也是叹息:“你说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对父母.................”邵奶奶毕竟是个文化人。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些不好,不再往下说,邵之秋也懂奶奶的意思,安慰着奶奶。

时间来到一点半,邵之秋该上学的时间到了,邵之秋怕晒黑,哪怕是酷暑的夏天薄外套都不会离身,怕被人看出异样来,把外套穿上,又拉上拉链。邵奶奶叫住邵之秋:“等等,小秋。”

“奶奶?”邵奶奶心疼的看着孙女:“我下午给你老师请个假,你先不用去上学,你这样让老师看到也不好。”

邵之秋一听奶奶要给自己请假开心的差点抑制不住,下午两节是数学课,还有一节课是她不擅长的美术,这两个科目都是她的致命点。正愁怎么逃避呢,奶奶这就给解决了,邵奶奶看出了邵之秋的心思:“你收着点,笑的都压不住了,别以为不上课可以不写作业啊,你数学作业还是要做的。”

听到数学作业邵之秋就跟蔫了的花一样,瞬间没了精神,这数学就是最致命的杀毒剂,无时无刻残害她这朵祖国小红花。

邵奶奶也是无奈,自己是语文老师,老伴是教化学的。儿媳妇儿子也不偏科,可这个孙女的数学成绩啊,从小就让儿媳妇儿子头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家教,补习班都试过了,这数学成绩就跟被诅咒了一样,毫无起色。

后面一家人都对孙女的数学成绩不抱希望了,还好只是数学差,还能有救,其它科的成绩不至于看到会高血压的程度。

邵之秋被奶奶赶回家了,邵爷爷刚打完麻将回来,看着脸色不好的老伴,便想着溜回屋,不想成为焦点。

邵奶奶脸色拉下来,“你又去打麻将了?”

邵之秋敏锐的察觉到一张大战即将触发,迅速关上房门,两耳塞上耳机,隔绝一场隔岸观火的战争。

江停云满目血红,身上的痛意又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询问面前的老妪,“江颜怎么会在孤王的面前,难道你们不知,江颜早已叛国?为什么不即刻诛杀?还敢让她出现在孤的面前!”

赵姥姥被吓坏了,伸出手去探江停云的额头,江停云虽觉此举有些冒犯,到底身为君王,修养还在。没有伸手阻拦,只是开口:“不要碰孤!”

赵姥姥对这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以为是自己孙子受了太大打击所导致的,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只是心疼叹气,让他好好休息。江停云看着病房里的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心中很是不舒服,自己养尊处优多年,臣民对他都是多有顺从,少有异议。

赵姥姥怕自己孙子多想,这边拜托了一位中年大叔替她照看一下江停云,自己好去找医生去问问情况。

中年大叔看在

躺在一张与自己平日里惯枕的床不说,屋子的陈设和手上奇怪的管线,都在反复告诉他,这里不是他生长多年的王宫之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老妪对自己没有恶意,起码此刻是安全的。

可江颜为何会出现?他不是服毒自尽了吗?

心中的诸多疑问一一浮现,可心中的恐惧仍在操控着他的理智,江停云脑海中只浮现一个想法:逃离!

既已重活,那决不能再落入江颜之手,任她宰割。

说罢,江停云,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起身时,想要离开此地。不过刚挪动身子,钻心之痛自腿袭遍全身,江停云这才来得及细看,这双腿被惨绕了厚厚的白布,左手也被包裹起来。

江停云只得暂时放弃逃跑的计划,否则未等摸清真相,身上的伤势也足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嘉定三年,都城之中旱灾突起,不少郡王诸侯以“天罚”为由起兵讨伐江颜。

江颜看着成堆的奏折,折折尽是无关灾情,怒斥她以女子之身为王的不堪之言。

身旁磨墨的女官们见此,起身提议,“天灾可怖之处在于事发突然,难以防范,可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人祸,请陛下派臣前去镇灾。”

江颜看着提议的祝清韵,她与黄知言皆是她登基三年一手培养起来的得力之手。二人虽出身贫寒,好在聪慧忠心,这些年在政务处理上也助她不少,“镇灾又加上兵祸又起,此行必不安宁,卿三思啊。”

祝清韵拂去女官服一角,下跪:“臣,无惧。”祝清韵神色坚定看着江颜。

江颜扫眼,黄知言也默默跪在祝清韵身旁,“臣愿前去平叛,望陛下准予。”

江颜心中一痛,不过还是下了诏书,屏退众人后,扶额叹息。

殿外的青竹摇晃,青叶沙沙,窗外月光暗淡,星子寥寥。此时的境地就如同天上暗淡的孤月一般,身边能助她的人太少太少,身后似有人而来,江颜本想呵斥。

却听到一声软糯的女声:“母亲。”

江颜转身,入目的是一身白衣的容时抱着令仪,容时将令仪递给江颜,江颜抱着令仪哄了一会儿,又让身边的嬷嬷抱下去哄睡。

容时面容憔悴,不过三十年华左右,胡须已半白,容时不肯与她四目相对,坐至最远处。

“你还在怨我?”江颜已经无法将此时的容时和年少时的容时联想成一人,她与容时成婚数十载,容时多数都会整着仪态,自从将超品国公夫人赐死后,容时就与她近两年不曾相见。

每每想与他相见时,他便会以病推脱,连令仪都是强塞给他,他才慢慢接受的。

“我今日来,只想奉劝王上一句,将令仪带走吧,我不想抚育一个外人。”容时双眼冷漠,说到“外人”时,双眸又带着嫌恶。

“当年我赐死她生父,就是想让她做你我的孩子,少了那个男人,我们之间便再无障碍了。”江颜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容时冷笑,手上的杯子狠狠砸在江颜面前,“江颜!”,容时拔高语气时,殿门突然被侍卫们破开,围住容时纷纷亮出刀剑,江颜挥手屏退侍卫,示意若无传召,不可进殿。

“你知不知道抚养别人的孩子我有多难过!我每每看着令仪的眉眼像极了那个男人,我只觉得耻辱!恶心!若不是我还有良知,我宁可令仪死在那场风寒之中。”

到底是做了母亲,容不得他人诋毁自己的血脉,江颜抬手就是一巴掌,容时被打,倒也不恼。

“江颜,哦,不,应该是王上,我不会领兵出战的,你若强制下诏,我就自绝。”容时说罢打开殿门,决绝离去。

江颜看着容时,心中有些难过,“谁也不准动孤王的孩子,哪怕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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