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楼上搬来了一户新人家,还带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人看起来年龄不算大,大大的双眼皮,含情似的眼睛,小小的翘鼻,有一对小虎牙,和别人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
她们一家搬来那天,我刚好在电梯里,准备回家。
她身着一袭碎花长裙,头发是浅浅的金。她和我周围那些染着发的女人气场不同,这个小姑娘周身没有一丝跋扈的气息,金色的头发反而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我家住在十楼,电梯一到,我没多逗留,出了电梯门。
过了几天,在我几乎要将她淡忘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是X大的学生,今年19岁,高考时按就近原则,填报志愿时,大学选了离这最近的一所。
那天我要去上课,摁下电梯键,电梯正好从楼上下来。
电梯门打开,我看见了她。
小姑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站在电梯里面,头发被盘了起来,只留了几撮刘海和两条长长的须须垂下来。
以前总嘲笑路窈留龙须丑,路窈也总是说我不懂审美,说那叫什么,龙须?
那样丑的龙须,在她脸上却有种恰到好处的美。
我踏进电梯的时候,她对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也是,朝她点了点头,算做和她打过了招呼。
我视力很好,所以我看清了她手上抱着的书,竟然是琴谱。
原来她还会弹钢琴。
我没想到,只一眼,我竟看见了她的许多。
比如她没有留长指甲,她的手指不算长但是带着骨感,许是因为太瘦太白的缘故,我可以看见她在皮肤底下的血管和颜色。
我未与她多交流,电梯到了楼层我便出去了。
到了学校,周围都是和我年龄相同的人,男男女女都有。我看着她们的脸,五颜六色的发色都带着成熟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却想起了她清纯的模样。若是她在我们这个年纪,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摇摇头,停止了这个想法。
我看见了路窈,她朝我挥挥手,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染着金色的长发,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羞羞答答的也朝我挥了挥手,我第一次没来由的感到了厌烦。
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是周括,他的耳朵后面别了根烟,吊儿郎当的喊了句,“野哥。”
对了,忘记介绍我自己了。
老子叫陈野,野蛮的野。
父母工作繁忙,我经常一人居住在这。而陪伴我的,仅仅只有一只上了年纪的金毛犬。我唤它,西部。
我呢,实在算不上什么名义上的好学生,我人生爱好无非就是赛车和台球。
高中时曾经爱好过打篮球一段时间,身高一米八六让我在这方面占足了优势。可是赢的次数多了,我渐渐也就倦了。
我抽烟,烟瘾很大,最钟爱的是万宝路,偶尔感到烦闷时,也会抽一支利群的富春山居。
周括和路窈跟我从小玩到大,周括更是跟我有着从小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情义。
抽烟归抽烟,黄赌毒我们可不碰。
当然,她俩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从小梦想能纹身纹通体,一个心心念念要去整脸,不让全世界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永不罢休。
我倒是没什么理想,得过且过就行了。
周括这人,沉不住气,性子咋咋呼呼,路窈这丫头也是,一惊一乍的。
两人总说我对别人太漠然了,路窈更是笑我说我这样让太多想接近我的女人望而止步。
我对此嗤之以鼻,从来都没有真正不抱杂念接近我的陌生女人。
周括说我是真酷,路窈说我是真帅。
我非常认同这个说法,所以也就默认了别人喊我野哥这个叫法。
我个人没什么终极理想,大学毕业出国,接手家业大概就是我的归宿了。
路窈有梦想,她想当模特。她也确实够格,除了那张我不太懂的脸。
周括好像也没有,于是整个高中三年,我们三人都是在浑浑噩噩里面度过的,我们的班主任,郡中高三十一班徐老师,都拿我们当碍眼的刺头,高中三年,就没对我们三个人微笑过。
好在后来毕业了,报了X大。
周括高考完连夜纹了一条龙在背部,路窈在那个暑假去垫了鼻梁磨了骨,而我则是比了一个暑假的赛车,我们三人在凌晨三点的X市浪的飞起,我知道这将是我们的人生里面最浓烈的一笔。
到如今,周括谈了个女朋友,天天张口闭口姜姜姜姜的,听的老子烦死了。
路窈也烦,所以宁愿赖在家里也不愿意和周括那孙子待在一起。
也不怪他这样,我见过那女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是和小姑娘完全不同风格的存在。
嗯?我怎么又提起来人小姑娘?
算了。
2
一天很快就过去,临近放假,论文压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拒绝了林靖昊他们邀我去打台球的请求,拿着外套甩在肩上,回了家。
我不知道我为何有些急迫想回到家,有可能是想西部了吧。
我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万宝路,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看着烟一点点升起,我的内心感到了一点满足感。
刷了指纹走进小区,旁边是篮球场,我看到一个小小的金色身影,现在接近黄昏,夕阳打了一层金光在小姑娘的身上,她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女,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还是让我不自觉的看呆了眼,不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走。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午17∶45。
看来这是她下课回家的时间。
鬼使神差的,我看着她一点点往前走,我也缓缓抬步跟了上去,距离不近,正好一个篮球场的距离。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急迫的想要得到一个人的讯息。
可是这时候的我,好像不懂这个道理。
我目送她进了电梯后,才慢慢悠悠的走进楼道。
我并没有按下上去的键,只是沉默的看着电梯数,渐渐上升,最后看着它停在了十六楼。
我承认我现在有点像偷窥的变态,但是,我也仅仅是想要知道她住在哪一层。
她就像那要命的毒品,带着致命的吸引,诱惑着我去了解她。
回到家后,我脱下外衣,进浴室洗了个澡,头发没吹干,带着水珠滴落在地板上。
西部在客厅睡着了,想想也是,到了这个岁数的老狗,总是嗜睡的。
拉开窗帘,如眼是一片光亮,这个高档小区视野和采光都很好,成片的绿化,有大型的体育运动场,还有游泳池,有幼儿园,井然是一个小型社会。
我妈,邬霓曼,当初开盘时硬要买了这里,明明不住这里,却还是买了这套房子。
她说这里人多,她们工作忙,没空陪我,至少这里不会像在别墅区一样冷清。
搬到这里,我只带了西部来,周括和路窈也在附近买了房,周末放假也方便见面。
周括还有个亲妹妹,叫周逅,比他小一些,今年高二,平时周末放假也会去他家住。
我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连通了网,打开WPS,开始编辑起我的论文。
忙到很晚,总算是赶完了。
我躺在床上,细想着今日发生了些什么。我想起路窈身边那个金色红唇女,楼上小姑娘的脸也渐渐在我眼前清晰,我将两人的身影放在一起做对比,不出意外的是,那小姑娘,完胜。
她搬家那天,我见过她的妈妈,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阿姨。看起来跟她长相并不相似,她和她的爸爸倒是生的一模一样,那大大的双眼皮和叔叔如出一辙,我跟她站得近,甚至看见了她弯弯眼角下的那一颗尤为明显的泪痣。
她不高,我比了比,在我的胸部那里偏上一些。
中邪似的,我用手比着她的身高大致位置,坐起来走到客厅,拿出量尺,量了她的身高。
大概是158。
这一晚上睡的颇不安宁。
早上被闹钟闹醒,我起床穿好上衣,九点半还有公共课,我洗漱完后拿起外套出了门。
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我走向了小区外的早点店。
我点了一屉蟹黄包和豆浆,拿到了以后,我缓步走到经常坐的位置坐下,那里可以看见店外的小池子,风景很好。
中途有人给我来了个电话,我喝着豆浆,单手接听,蓝牙耳机里传来曲姨的声音。
“少爷,今天先生和夫人回国,想要你中午回一趟这里,你们也许久没见面了,先生和夫人想要好好和你聚一聚。”
我淡淡应下,眼神向外睨去。
外面池子里有着金红色的锦鲤在游来游去。我眼神收回来,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从树林里走出来的身影。
是她。
她蹦蹦跳跳的从树林里走出来,今天她穿了一条碎花短裙。我发现她好像很喜欢碎花裙,从她搬来后,我见到了她三次,她都是穿着不一样的碎花裙。
她拿着相机,笑靥如花。
我的唇角也在不自觉的上扬,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
我看的入了神,直到曲姨带着疑惑在电话那头问我怎么突然笑了,我才回过神收回我的笑容。
她太耀眼了,我愿把此刻的她,比作我的缪斯。
3
时间过的很快,完成专业考试,我迎来了我大二的暑假。
我将浅咖色的头发换成了白金色,这个颜色还挺好看,路窈说我看起来更桀骜了,我想,可能确实如此。
楼上的小姑娘搬来快四个月了,楼上偶尔能穿来悦耳的琴声,一般都在上午十一二点,时间不会很久,但很好听,我全当是在享受。
在这四月里面,我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好像不是很爱出门,就连抱着教材回家也就只撞见过那么一次,我觉得,她大概是没再去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前几周,楼层里金发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朝我点了点头打招呼,微微笑了一下,很礼貌,又很疏离,是恰到好处的客气。
我听见她向十四楼的沈姨打招呼,向八楼的奶奶打招呼,但对我就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我很不开心,她为什么不问我姓什么?
西部老了,医生建议带它多去外面遛遛弯。于是我每周一三五七,黄昏将近时就会牵它出去,西部很懂事,即使很开心但也不吵不闹。
今天虽是周二,但我很无聊,所以决定带它去旁边的公园遛一遛。
西部很兴奋,套圈时用鼻子碰我的手,我笑着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
牵着它出了门,又走出了小区,跨过马路,来到了公园。
看了眼时间,六点了,天色还是很明亮,公园里的人流量也只增不减。
我牵着西部走小路,或许是我的一头白金发太显眼,身旁走过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总有人回头看我,嘴里还念念有词。
许是太多人念念有词而我又刻意去听的缘故,我在一个嗓门比较大的阿姨那里听清了那些游客说的话。
她说,这小伙子也是黄头发,我刚想告诉她这是金色,就听见她接着说∶“刚才那个小姑娘也是,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染黄色头发?这小伙子和那姑娘整的还挺好看!”
我欲要说出口的话停在了嘴边,我顿在了那里,有种直觉告诉我,那个阿姨嘴里的黄色头发姑娘,是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想快点见她一眼,我牵着西部,全然没了刚才那个懒散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有了想见的人,我的步伐都不由的快了一些。
果不其然,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我一眼就看见了拿着相机的她。
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发根有了黑色的痕迹,她随手将发丝夹起,那一夹,夹到了我的心里。
她太美了,专注在相机上迷人的样子带着致命的吸引。
可能是我的视线太过热烈,她侧了侧脸,看向了我。
看向我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一怔。她的眼睛本来就大,微微睁圆,连姿势都定格在了举相机的时候。
她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没忍住笑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了,赶快放下相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感觉她的脸有点微微泛红。
西部往前走,我牵着绳子,跟着它上前。它走到她面前停下,小姑娘蹲下去,试探的伸出手,西部蹭蹭了她的手背。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揉了揉它的脑袋。
这是四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跟我说话。
她抬头问我∶“它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她声音很好听,很温柔的嗓音,但她开口温声和我讲话时,我还是被她惊艳到了,就连我的声音,也被她的温柔而带的温和下来。
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忍心对她厉声吧。
我回答说,它叫西部。
“西部?”她对我笑了笑,露出了小虎牙,低下头边揉着西部,边唤它。
“西部,西部!你好呀,西部。”
这即将要暗下来的天,仿佛忽然之间明亮了起来。
我压制着我内心那莫名其妙的情感,忽然问出了我一直想问她的问题。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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