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城管

意外的收获,都像缴获。心灵与物质双丰收。我和凌霄各自都抓了一大把花花绿绿,凌霄很兴奋,走得是步伐散乱,骨子里的轻贱都荡漾出来了……一看就是心弦被拨动了的样子。我则有所疑惑,没走出几步,突然明白问题到底严重在哪里了?我该把这些东西如何处置?哎呀我又干了一件李素芳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啊?把它送给小敏和小超?但这物件太敏感,弄不好会被当成轻贱轻浮,即使往好的方面想,被她们误会了,真正贴身过来要抱抱、要亲亲,那也是天大的麻烦。尽管平时和那两小妮子说话随便,但我们彼此的行为上可绝没有半点越界……我恶狠狠地看着凌霄欢快的背影,既羡慕,又烦恼。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一只垃圾桶,平时这位矮胖肮脏兄可是随处可见啊!关键时刻不知躲那里去了。好在路旁还有一丛冬青树倒是长势茂盛,藏一些东西不在话下。我顿时有了主意。看四下无人,钻进去把十分烫手的那些玩意塞在茂密之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鸟窝。漂亮,杰作,我为自己能够如此灵机一动感到满意。想不到,我刚从冬青树下钻出来,一个城管就门神一样站在我面前。城管双臂抱在胸前,做出一个此山是我开的姿势。可恶的是其脸上荡漾出的那种浅表性微笑、而深层却是蔑视与奚落的神情。这是一种现在某些人员常用的表情,像面具一样戴在他们的脸上,形成了很好的保护,让人既不识其面,更不识其心。其花语是:尽管我很烦你,看不起你,但我又不得不微笑着与你相处……

城管似笑非笑,而又略显有点调侃,说:乱丢垃圾哈,破坏环境卫生哈,影响文明城市建设哈,给我们美丽的某城抹黑哈……城管还要哼哼哈哈说下去,但我这边已经是条件不允许了,一是围观者越来越多,二是这里面有熟人呢,等一会万一叫唱歌多尴尬啊!糗大了。我低头在地上找缝隙,竟然没有一条。某城创建文明城市的招数就是这样的:逮住闯红灯的,叫他去抓下一个闯红灯的。直到抓住下一个才能放下手中小旗旗,才能离开斑马线。有个倒霉蛋被逮了,站在斑马线那里摇小旗旗,从早到晚硬是没有抓到下一个,又晒又饿快要虚脱,紧急呼叫他老婆给他送饭送水,他老婆心疼他饿一天了,三步并着两步走,不想就又闯了红灯,倒霉蛋一把抓住他老婆,并递给他小旗旗,激动地说:终于抓住你了……而抓住乱丢垃圾的,则除了罚款,还要当众唱歌。我公司的小超就唱过一次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我的脑袋飞速转动,加倍罚款也行,扫街也行,就是不能当众唱歌。我对城管说:大哥,大哥,你误会了哈,那不是垃圾哈,是我刚买的哈,有急事寄放一下哈……城管这时候把双手背身后,在我面前踱步,看我还算诚恳,再加上我学他说话的那个样子,不但蛮有腔调,也似乎说明了我对他的认可。这些他都收到,并且给了比较善意的回执。看来,有门儿!

城管去冬青树那里取出那一团花花绿绿在手上翻弄,竟十分喜欢,说:是新东西,是好东西,的确不是垃圾。城管抓着它们不想放手,我看出他的心思,我说:大哥,我有急事先走了,你就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做登记处理吧!

城管心领神会:对,登记处理,登记处理,那必须的……

这时候,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带着满面的忧伤走过来,令人十分惊诧的是,他竟然对着冬青树撒尿。这让我不得不留下来看看究竟。城管十分珍惜地把东西塞进怀里,压着帽子跑步过去处理。城管对农民的态度,比刚才对我的态度恶劣不少,他双手叉腰,训斥道:谁叫你在这里撒尿的?我问你,谁叫你在这里撒尿的?城管越说越气,吼道:你不知道城里有城里的规矩吗?小便在哪撒,大便在哪里拉,口水往哪吐,垃圾往哪放,走路走哪里,那都是有规有矩的。你以为到处都是你家的承包地啊?想咋就咋?

农民撒完了尿,转过身来,突然表现得十分伤感,农民说:五年前,这个位置就是我家的承包地,我在这块地里收获过土豆、玉米、青菜、白菜、辣椒……今天,我想我的地了,我来浇一浇我的地,难道也不可以?

城管其实也是个农民,刚才农民一番话,也勾起了他淡淡的思乡之情。但城管很快拦截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可是个城里人,再说,职责也不允许他放任任何违反城管规定的人。城管看农民还把手放在裤门那里,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藐视,急口昂声地说:你当街撒尿,破坏城市形象,违反城管规定,按规矩是必须要罚款的了。

农民蔑视城管,瘪嘴道:你要罚款,干脆把老子抓起来算了,老子今天正愁没地方吃饭呢!再说,你说老子当街撒尿,你有啥依据?

公然耍赖皮,当众挑衅城管,这往后的工作还咋开展?我的面子往哪放?城管气的面红耳赤,急切说:你他妈手都还放在那里,还要啥依据?

农民说:你放屁,老子挠痒痒,不行吗?农民越战越勇,竟然也口若悬河:那你一天从银行面前走几趟,又不存钱又不取钱,是不是在踩点准备抢银行?你胸部这里鼓鼓囊囊的,难道你是个女扮男装……

城管彻底懵懂了,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农民这么能瞎掰,僵在那里,眼冒金花,耳朵嗡嗡响,汗如雨下,表情十分的尴尬。我在一旁大笑,翘起大拇指,对农民说:有本事,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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