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樊麻花的历史补遗

水盈盈的蓝色月亮,仿佛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它唤醒了樊麻花的欲望枯藤。樊麻花就像一蓬顽强的沙漠玫瑰,遇上水,神奇地复活了。她的心眼一下子活络了,有时感觉热热的,软软的,有时感觉到澎湃,有时还很想关心人。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正能量,樊麻花好久都没有这样了,她的脸上有了笑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温暖柔软起来。樊麻花回忆起自己热辣的青春。

樊麻花首先想起一件陈年旧事:她的父亲樊麻子平日里极其爱吃几杯酒水,吃得半醉的时候还非得给樊麻花讲故事,有点故事是这样说的,那一年,一架屁股上涂着红膏药的飞机撞在西山上,满山就起了大火,把整个某城都照的透亮。山上有一座灵验的狗神庙,你爷爷你奶奶那时候正在那里虔诚的烧香,准备私定终身,但是该死的大火把庙给烧了,也把你爷爷奶奶给烧死了……

樊麻花那一年差不多十岁,她竟然聪明得有了自己的判断,樊麻花格格格格大笑一阵后,说:爹,你吹牛呢!你肯定吹牛呢!爷爷奶奶都烧死了,你从哪里来的?

樊麻子就心里那个满足啊,真是没法说,抱着樊麻花亲一个,浮一大杯,说:傻孩子,爹是故意考你呢!看你脑袋灵光不。这些回忆都无比温馨,让樊麻花对樊麻子的恨也减少许多。

樊麻花的真实名字叫樊依萍,可恨的是,樊麻子后来卖起了麻花,小小的樊依萍手足麻利地在麻花摊子上打了几年下手,连名字都被人叫成樊麻花了。

渐渐长大的樊麻花,长成了樊麻子的骄傲。那个漂亮呀,连女人都嫉妒。青春期的樊麻花总是穿一条十分合身的花布裤子,脸上抹着雪花膏,从街巷里呼啸而过,秋天里卷起落叶飘舞,春天里身后惹一长串蜜蜂和蝴蝶。

某一天,樊麻花从泡桐巷走过,从泡桐树上漏下来的阳光正好照着几个下棋的老头,和擦身而过的樊麻花,老头闻到异香,望着樊麻花的背影打一个喷嚏,说:哪家的女子花妖变的?要祸害人的啊!

其他老头就笑,说:放心,祸害不了你我。

就在这天中午晚些时候,几个极其时髦的青年头上抹着发蜡,穿着拖地的喇叭裤,手提一台收录机,追寻着樊麻花的香气,一路哐当哐当而来。樊麻子那时候正在睡午觉,樊麻花雪白的脸镶嵌在窗户逢里,嘴唇前竖起一根在阳光下透明的手指,不断的打嘘嘘。这些小子中有个灵动的,就立即关了机器,樊麻花才得以瞒过樊麻子,和他们一起去听邓丽君的甜蜜蜜。

樊麻花那晚回来很晚,通身的异样被樊麻子发现,樊麻子要报官,樊麻花却拿把刀放在自己脖子上死活不让,樊麻子痛苦地叫声冤孽啊,把樊麻花狠狠揍了一顿。从此关着不准出门。大约一年之后,有人偶尔又会在街巷里看见樊麻花,但与往日比,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有人在背后说她狐狸精,有人当面骂她破鞋。樊麻花就无比的羞愧,樊麻子更加的羞愧……

后来,樊麻花改变套路,叉腰在巷子里骂人,人们骂人的嘴就瘪了。樊麻花就成了一块同极磁铁,见人就哧溜一声排斥得老远。这个人设与一年多之前是两个极端。

这之后不久,某城做旧城改造,樊麻子的麻花摊子得挪个地方。年轻的黄板车就有了一桩新生意。那天下午,黄板车拉着樊麻子的两只蜂窝煤炉子,一张案板和几根塑料凳子走在前面,樊麻子叼着烟杆走在后面,此时的落日红中带黄,金光四射,甚是好看。窄小的泡桐巷其中一面墙的影子覆盖了整个巷道,还有对面那堵墙的一小部分,黄板车和樊麻子的影子就在这面墙上一高一低的出没,像一出皮影。

樊麻子从嘴里拔出烟杆,说:黄板车,你这么勤快,又能吃苦,你老婆可是享福了。

黄板车说:哪有啥老婆啊?我丈母娘还没给我生呢!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全家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樊麻子心里有数。当晚,樊麻子留黄板车在家里吃酒,漂亮的樊麻花在眼前不断晃动,不觉就吃的多了些,大醉。醒过来的时候,身旁除了美丽的樊麻花之外,还有一个哇哇哇自说自话的稚婴。黄板车吓得心空心跳,脸色大变,一个跟头爬起来:这么快?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睡了多久?

樊麻花吃吃作笑:你想得美,这是我的孩子,与你有啥关系?这时候,樊麻子伸个脑袋过来,说:贤侄啊,你看这个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若还是有心,就和依萍一起过日子,当这个孩子的爹吧,哎,也是作孽!

黄板车来回在屋里踱步,理了理头绪,这好事呀!天大的好事呀。黄板车抓住樊麻花的手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我愿意给孩子当爹,保证把她当亲生的养……

这就是令樊麻花十分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的婚姻。那个孩子叫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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