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罗承言就把车开到了店门口,目送单青安全下车以后再把车开到了对面街道免费的“车位”上去。
在他们抵达店里的半小时之后,家具店的配送员把床和木板送来了。
单青在柜台就远远看见了运货车,忙对还在给一位客人做珍珠奶茶的罗承言说:“罗叔,我去帮他们卸货!”
这孩子,他抬眼瞅了一眼她因为跑太快而甩下的残影,暗暗发笑,跑得比兔子还快呢,不去参见她那学校的田径比赛真是可惜了。诶,她学校会举办田径比赛吧?谁知道呢,说不定她以前确实参加过哟?谁知道呢,哈哈哈哈......罗承言啊,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把人家的奶茶封口吧。
别看单青是个女生,这一米七几的身板可不是吃素长来的,罗承言本想搞完这一个人的奶茶就去帮帮她,结果人直接左边扛了五块木板,右胳膊夹住那床白垫子就进来了。
她后面跟着的配送员小哥是个一米九左右的大高个,虽然也很猛,两手抓着木头床也跨了进来,但他看了眼单青后,就边放慢步子边对在一边呆住的罗承言笑说:“奶奶的,这姑娘力气是真的不小。老板,不得不说你家女儿啊,是个厉害人物!”
听到这话,单青身形明显一颤,但亚麻呆住的罗承言哪注意得到,他反应过来后连连摇头。
“不不不是,她不是我女儿哦。”
“噢哟,你堂客?”
“怎么可能!啊呀!是我店里的员工呀!”
“哎哟,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搁我这闹了个乌龙出来哈哈,你不介意啊老板。”
“没事没事。”
说着,罗承言赶紧跑到前面去扶住她左肩上的木板。
“我来,我来。”
等把这些东西都搬进了家里,她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抑制住。到了晚上七点多,街上已经空荡荡的了,他们便早早关了店门,回到了楼上去。
“我先把房间的东西搬出来。”
“我也来!”
他们进进出出,忙着把杂物间堆积的上灰的东西一一移到阳台,当罗承言刚抱起一箱子旧报纸杂志走出去时候,单青找到一盒子修东西用的工具,里面有她需要的一字螺丝刀和榔头。
这下有东西可以代替扁凿修榫和锤子了,她想着,然后把那个盒子抱起来。
突然,从箱子底下松落了一张旧照片。
她把箱子放到一边,拿起旧照片,上面好像是一对情侣。
碎发男生倚着一颗没发芽的柳树,旁边有一个女生微微踮起脚,挽着男生手臂,偏头靠在男生的肩上,她的超过肩的长发像被风吹起来了一部分,几缕发丝掠上男生的脸,他却没有感觉似的笑着。
他们都穿着红白对半分的校服,看起来像高中的。只是男生敞开着外套,女生却把拉链拉到了顶上。
这张照片整体呈现出黄乌乌的色彩,表面还有不少由年岁无意留下来的斑驳的划痕,尽管如此,依旧能看出他们笑得很灿烂,甚至连她自己看着看着都感受到了一种由心底迸发的喜悦,更不提给他们照相的人和他们本人了。
这就是他吧......年轻的时候?她想,眉宇之间的慈爱很像,闪亮的丹凤眼也是。似乎这是她能辨识出他的唯二标准。因为照片里的人的身体很壮实,肌肉把校服都绷紧了一些。
可是现在......她想到了他略显消瘦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
罗承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时候,她着实哆嗦了一下。
他很疑惑自己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看得这么着迷,喊她一声都能吓着,当他走近来看见她手中捏着的相片的时候,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是这个啊......”
“我,罗叔,我那个,不是无意,呸,不是不是,不是有意要......”
“这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把照片轻轻抽出来,上下扫了眼就丢到他脚边的一个盒子里,“我以前喜欢过的人而已。就算现在提起也是陌生人的关系了。”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她难以从中判断现在的他的情绪,但至少在那个阶段,他最青涩的时期,像自己一样时期,一定是真切爱着照片上的那个笑颜明朗的女生的吧。 。
“我明白了。”她把头偏过去,“罗叔,这一堆杂志我马上给装好在箱子里。”
“好,我去收拾那边。”
他们蹲在两边各收拾各的,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尴尬的气氛存在,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专注于手上的活,没有再多谈论什么。
很快,他们收拾好了,空荡荡的小房间竟显得比之前宽敞多了。窗台和地面的灰尘已经被他们走来走去的给扬到了空中。
他们出去把木板和锯子给拿到了这间屋子里,临到门口她还捎带进来了两个塑料凳。
她把木板平放到地上细细观察,选出两块长度相近的木板后想把它们立起来作衣柜的两边,于是他配合她把两块木板移到靠近门的左边,选定了一个合适长宽高以后,她说:“可以了。”
等他们放下木板,她问了他钢卷尺的位置,然后就出去了,再回来时,她的手里除了钢卷尺,还有一把一字螺丝刀和榔头,一只从茶几上拿的黑色记号笔,一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刚撕下来的横线纸。
“需要帮忙吗?”
“很快就能解决了,相信我。”
说出这句话时,罗承言看见她正在把袖子挽上去,于是他不明所以往后退了半步。
她把钢卷尺拉开小段,让前端自然扣住木板的较长一面的一边,然后拿右脚轻轻踩住那头,左手往左边大弧度一扯,整个钢卷尺就摊在了木板上面,对齐了刻度之后,她单手打开笔盖,在一米六五的地方点一个点,再顺着钢卷尺一直划到零,移开钢卷尺以后,那根黑线就笔直笔直地贴在了木板上。
同样的操作被她运用到木板的宽面,不过取的是半米。最后再把另一边的一米六五也画上黑线,这样就形成一个新的小长方形。
画线的整个过程让人看得顺滑舒心,也让罗承言微微瞪大眼睛,偏头偏脑地看她。毕竟在这方面,他就完全是个小白。
把第二块木板也画好线之后,她就站在远处看了看。随即在两块木板的剩下的地方画了个50cmX50cm的正方形当做顶和底。再次站远点观摩的时候,她在剩下的木板中挑了两块稍微短点的木板,也画上了165cmX50cm的长方形,结果还好足够,一个多出来了三公分不到的长条废料,另一个差不多剩了十公分。
线条画完以后,她把刚刚为方便画线而揣兜儿里的纸笔掏出来,然后把纸展平到一块木板上,似乎在做着什么计算。
他凑过来看看,一道摸不懂的公式慢慢出现在她的笔下,很快她就分别代入那些木板的规格,画出来了衣柜大概的效果图,包括拿虚线标出来一些有大有小的缺口。
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这些是?”他指指那些缺口。
“木板榫槽直角接合需要的凿空。这是榫卯结构的一种,可以很牢固地组装一个家具。”
“好像听说过,是老木匠的手艺?”
“嗯,我爸爸很喜欢木工,以前就常常到刘伯伯那里学习,刘伯伯干这行二十多年了。后来爸爸教给我了一些相关的知识,带我做过几次小物件,再后来......”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不说了,默默压低身子在木头上面写写画画。
这孩子......罗承言皱皱眉,心里已经在波涛汹涌了,她似乎刚刚从什么打击里走出来的模样,罢了,不愿提就不提,只要她现在有开心的事情可以寻迹就好了。
“现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问。
“没事的罗叔,我可以的。”
“我们早点搞完就能早点睡,才不会打扰到别人对不对?”
闻言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道理就走过来给他细细讲解了一下图纸的意思,拜托他先画着线,然后自己拿锯子把各个部位都画好的顶底木板给分割下来。
应她的请求,他蹲下来握住笔小心翼翼地在木板上作画,而在离他半米的左边,她把一块长木板放到两个塑料凳上,然后俯身踩紧,“刺啦刺啦”地沿黑线割锯,很有节奏。
此刻呢,窗外的小叶榕轻轻摇曳,好像邀请来了风一起围观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没多久,一只在夜里赶路鸟儿收敛双翅停到窗台上休息,啄啄羽毛,歪头打量他们在做什么。
等到罗承言画完所有的线,她使锯子的声儿还没停,于是他转头看看,刚好和她的目光撞到一起。
“罗叔画完了吗?”
“嗯,你那边怎样?”
“快了快了。”
说着话,第二个50X50的木板也随着“咯噔”一声被锯了下来。
罗承言看到她的手心发红,就过去说让他来锯,虽然从来没碰过锯子,但刚才看她锯的动作,差不多也能上上手了。
“噗,哪这么简单咧,还是我来吧。”
听她这么说,慈父心爆棚的罗承言能惯着她?
“拿来吧可,别小瞧我呀。”
他边说边拿左脚踩上刚刚锯完的一块长木板,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力气,便卖力地拿锯子沿黑线割啊割,刺耳的声音咋咋呼呼的,把鸟都给吓没影了,然而等他停下看看,结果却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两分多钟过去了缺口就只有半公分深。
这......他低头瘪嘴,抠抠手愣了一下,然后有丝丝尴尬地望向她,谁知她早已笑弯了腰,靠在背后的墙上捂着肚子。
“哈哈哈哈哈哈!好蠢呐罗叔!”
月光从他背后偷溜到她脸上,浅浅的酒窝像是捕捉到了这抹清冷的光,却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真是,你笑什么,”他无奈地耸耸肩,但一会也笑了,“你啊,你也不看看这墙多脏,还靠着。谁更蠢?”
“啊呀!我忘了。”
她像只小猫似的突然跳开,赶紧拍拍自己的后背,以为这样就好了,但是他看见她的马尾蒙上了一些白色墙灰,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拨动了她的马尾。
“这里也有。”
“啊......”
她把飘到前额的头发绕到耳后,轻声说了“谢谢”。
轻得他压根没听清。
“什么?”
“昂,没什么没什么。”
“那小单老师,来指导我一下咯?”
“哈哈哈罗叔好好学哦!”
于是在她的指导下,他跟那块木头磨合了一会之后就慢慢熟练起来,很快割锯的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等他专心把几块大的都分割开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木头,感觉小有成就,正要跟她隐晦地炫耀炫耀时,转头发现她已经在一块木头上凿了三块长方形的凹陷,整整齐齐的边缘除开沾附了必有的碎屑,说拿机器凿的都不为过。
“诶呀,还,还能这么玩儿?”
他看着她手里捏着一字螺丝刀,举过头顶笑嘻嘻地扬了扬。
“噗!木工的手,可巧着咧。”
她看着他不可思议地立在原地,下半身满是淡黄的木屑。
“哈哈哈哈......”
他们不知道干嘛了又一起笑起来。
这样两人配合到晚上的十点过一刻,终于搞齐全了各个部件,现在就只差组装了。罗承言站起来,腰突然扯着刺痛一下,他就握拳捶捶腰。
“你的腰?快坐下休息会吧。”
她赶忙用袖子擦干净一个塑料凳,然后推给他。
“没事没事,有时就喜欢突然来这么一下。”
她担忧地盯着他看了会就又把头低下去了。
唔......罗承言摸摸下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好奇地问她:“诶,小单,现在该怎么组装呢?”
“啊?啊,很简单的。”
她把底部木板搬到之前预留的门口左边的位置,然后扶起一块高的木板,让下面两个角的榫插入底部木板的卯里面,轻轻摇摇就固定好了。
由于没办法把榫卯磨得很平,所以她故意留多了一点点空隙,插进去之后要太大力气扳动它的话还是能给别折的。
组装好衣柜之后,桌子可就简单了,单青把剩下的最后一块木板锯成刚好能卡在墙壁和衣柜的右边的长方形,这样依旧不需要去锤钉它就能做到坚固牢靠。
搞定完家具,他们俩站在较远的地方欣赏这共同打造的“杰作”,虽然谈不上多精致,但它身上承载的意义却很不一般。
而且更让他们喜悦的是,彼此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近一些。
短暂休息了一阵,他们就把放在客厅的床给搬到这间卧室里,一切完毕后,两人站在原地互相看了看。
“你先去洗澡。”他说。
“你先吧,我还不怎么困。”
“嗯,我也差不多。”
“那你去吧?”
“你去,听话。”
“什么?”
“啊......”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正要解释什么,她就擦过他走出了房门。
“行我去。”
哎,罗承言,你说什么听话?听谁的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罗承言?咋还乐呵地用上了她爸爸的口吻了!他有些懊恼,但看她走进浴室之后也只能坐到沙发上黯然神伤。
他不知道的是——单青关上浴室门以后,抬头面向镜子,白白的脸蛋慢慢变了颜色,从下巴红到了耳根子,然后两颊也败下阵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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