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最后一学年开始了,唐容的父母也开始给她考虑毕业以后的走向。
父亲唐云的想法是直接考机床厂对应系统的轻工技校,然后回厂在他们身边工作。厂里这几年效益不错,有不少人托关系都想进机床厂上班。
母亲刘淑慧也希望独生女能常伴自己左右,但她思考问题的远见性明显胜过自己的丈夫。她希望唐容继续读高中,然后报考渝州机械学院,学成后回到机床厂,到时候至少能进办公室谋个一官半职,而不用去车间吃苦下力。
对于未来唐容自己原本是有计划的。她自幼喜欢绘画,也曾经去机械学院一位教机械制图的老师自己办的暑期美术班学习过。她想读完高中后报考美术类的院校,将来从事与自己爱好相关的工作,而不是一辈子像父母一样和冰冷的机床打交道。
但如今的她,已经把什么爱好、理想、学业,前途、未来全都抛到了一边,因为她心里面已经住进了一个人,把这些曾经看似重要的事情挤占得没有了毫厘空间。
这个人,当然就是从水里面冒出来又黑又瘦一笑嘴角就露出两颗尖尖虎牙的付小江!
黑石滩那次的匆匆一会给唐容留下无尽的遗憾。正当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想要告诉付小江自己名字时,他却猛然转身又哈着大把游走了。唐容一回头,父亲已经拿了毛巾快走到跟前了。付小江游离时掀起的一阵水浪,轻缓地拍打着她在汽车内胎以下的身体,竟让她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寒意。
秋天,正在驱赶盛夏。但少年们的热情,才刚刚点燃!
秋季开学三周后的一个午后,在家吃完饭的唐容一擦嘴背上她那个轻飘飘的书包就要往外走。刘淑慧叫住她问怎么不午睡,唐容一边开门一边回了句:“我约了张冠英去教室复习,下午第二节课要考数学。”
唐容约了张冠英不假,下午第二节课考数学也不假,但她们不是去教室复习,而是要去竹林街新开的一家影音店买cd。
唐容和张冠英都是歌迷,唐容喜欢梁静茹,张冠英喜欢彭佳慧。之前竹林街那几家音像店只出租vcd,她们喜欢的歌手出了新歌必须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沙平坝区的中心三峡广场去买。前天听杨菠说竹林街也开了一家卖cd的店,里面唱片种类还挺丰富的,所以她俩决定今天趁午休的时间去看看。
从渝州机床厂家属区到竹林街有两条路:一条是主马路,平整宽阔却较远;另一条小路是穿越旁边的先锋化工厂家属区,虽然全是崎岖的石板小路,但要节约1/3的路程。
唐容提议走的小路,理由是下午还要赶回来上课要节约时间。但她知道自己还是记挂着化工厂的那个男孩。
在穿越化工厂家属区的时候,唐容突然加速的心跳让她放慢了脚步。她左顾右盼地看着化工厂那一栋栋略显陈旧搓沙外墙的家属楼:“付小江会在哪栋楼的窗台上看到我吗?”
付小江没有出现在某栋楼的窗台上。因为,此时的他正在竹林街新开的飞跃影音店里等着唐容的到来。
付小江对音乐一直没什么兴趣,他总觉得大部分的歌曲都太吵、吵得他头疼,而那些不吵的音乐他听了又想睡觉。
今天他是陪黄伟来逛这家新店的,条件是中午和黄伟来街上废品收购站卖废书报的钱要分他一半。黄伟他妈是厂图书室管理员,经常要处理一些过期或者破损的废书报杂志,而这些废物基本都被他们哥俩利用了。
唐容和张冠英进店的时候付小江并没看到她们,那时候他正在vcd出租专柜旁研究一部叫《卧虎藏龙》的电影,前几天电视新闻里好像提到了这部片子得了什么奖。他想看,正好黄伟家新买了台vcd机。
“尾巴,这部电影可以,租回去看一哈,要得不?”
付小江这一声叫喊,引来了身后cd唱片货架旁并排着的三个人回头:黄伟、张冠英、唐容。
“是你!”付小江有点吃惊。
就在黄伟和张冠英都被这一声“是你!”搞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夹在他俩中间的唐容吞吞吐吐地说话了:“啊……就是我,啷,啷个嘛?”
在接下来的这个依旧闷热烦躁的夏秋之交的午后,这四个来自两个对立多年的工厂的初三学生,坐进了竹林街唯一的一家冷饮店里,用黄伟他妈提供的废书报换来的钱痛痛快快地喝了四杯大份的冰珍珠奶茶。
这期间,他们互换了姓名、住址、家庭成员、爱好、学习成绩,他们甚至惊喜的发现化工厂子弟校初三数学测验考试的时间要比机床厂考试的时间晚一天(这样可以提前知道最后几道思考题的答案)。
最后在回到化工厂家属区的小路旁要分手时,付小江突然问到唐容:“后天礼拜六晚上你……哦,不,你们有空吗?我们去河边黑石滩耍,来不来?”
“来!”唐容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旁边的黄伟和张冠英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笑,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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