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办公室，教研组长就向苏丹娜竖起一大拇指。“丹娜老师，我佩服你，你给我们组争光。”
“苏丹娜，你挺会配合领导工作的。我们还没听清什么事儿，你就站起来表态了...厉害!”另一位老师不知是讽刺还是赞扬。
“好了，别说了，”组长制止大家。“按照学校的规定，我们教研组今年应该出两个人献血，因为我们组统共十个人，献血指标20%，正好需要两个人。除了苏丹娜老师以外还有谁献血，大家主动提出来。”
办公室一下子没了声音。组长转头对着一个老教师说，“老陈，我没有记错吧？前4年你都没献血，按照5年一次的规定，今年应该轮到你了吧？”
“不是说自愿献血吗？怎么用摊派的方式来操作了？”老陈撇撇嘴。
“老陈，你怎么这样说呢？”组长板下了脸。“你教龄也有20多年了，咱们教育行业的规矩又不是不清楚。所谓的自愿就是指令，所谓的指令也就是自愿。这年头，评职称、献血、捐款、志愿者活动等等不都是这样操作的吗？即便学校不指定，你肯定也会主动挺身而出的，所以说学校的指定和你挺身而出之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因此自愿不自愿就没有必要去纠结了。”
“好吧，我自愿献血。”老陈狡黠地笑了一笑，“但是按照规定，年满50周岁的人不需要献血。巧得很，我再过两天就正好是50周岁。据我所知，今天是报名，一周以后正式献血。您看我还需要报名吗？说实话，我骨子眼里都想献血——我也想给单位留下一个积极配合、主动报名的好形象啊，但是岁月不饶人啊！哈哈啊。”
“好了，shut up，老陈。”组长不屑地说，“你明知道今年就50周岁，为什么不在去年或者前年献血呢？”
“去年，前年，再前年，不是每年都轮流着来吗？我犯得着和别人抢风头吗？我都50周岁啦，这些机会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以后献血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以后评先进你也不要找我们。”
“那不行，”老陈有点激动，翻了翻白眼。“不该我的我不要，但是，该我的不能少——少了我可不客气。”
组长并不理睬，转头对一位年轻老师问道：“小苗老师，你今年怎么样？你这么年轻，今年不献，明年要献；明年不献，后年要献...总归五年轮一次是少不了的。我认为晚献血不如早献血——早献血早安心啊。”
“组长你忘了，我是大前年献过血的啊。按照五年一轮回也没轮到我吧？你查查那个账本儿。”
组长翻开笔记本，看了一会儿，说：“我看到了，不错，你今年轮不着，但是我要提醒你，明年就轮到你啦。”
“明年的事明年说吧。”小苗灿烂地一笑。“说不定明年的政策又变了，变成十年一轮回了。”
“想得美，”组长冷冷地回答。“也许变成三年一轮回，一切皆有可能。”
“今天轮不到我们，”其余几个女教师看见组长的目光，齐声叫起来。“应该是老许！”几双纤细的手齐刷刷指向了老许。
“组长，你别忘了，”老许昂昂头，摇晃几下二郎腿，说：“按照原先的轮流计划，今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组长你呢。”
“先不要管别人，”组长严肃地说。“轮到我我自然会去。我就问：老许你愿意献血吗？”
“当然愿意，”老许将双手平摊在办公桌上，低头仔细端详自己的指甲。“五年一个轮回，该我做的事当然应该做。但是，您是组长，我得让领导干部先上。我们群众跟着后面就行，所以今年你先来吧。”
“献血名声好听，待遇也不错，”组长诚恳地谦让。“这是好事儿，还是老许先来吧。总不能作为组长，我跟你争着抢好事儿吧。”
“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老许争辩道，“总归让你们干部走在前面，要不然怎么让你们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呢？你先带头吧，这事儿就不争了。”
“老许，你可能不知道我有难言之隐，”组长一句话引得大家抬起头来。她啧啧嘴，继续说道：“告诉你们实话吧，其实我得了一种疾病，叫做再生障碍性贫血......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献血的。”
“有病？要医院证明啊，”老许并不让步。“咱们平时跟您请假，没有医院证明您是不承认的。您不是说过嘛：否则你也说有病，我也说有病，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大家说对不对？”老许咄咄逼人。“组长必须有领导风范。所以，无论如何，今年您先献血。而我，现在向大家郑重表态：明年第一个报名献血。”
老许的声明居然博得了掌声。组长又羞又急，但是无法发作。老许耸耸肩，似乎问组长，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没有其他的事情吧，那我就走了。”
组长看着老许的背影，轻声地说，“你不献血，那要按照规定交上50块钱份子钱，慰劳献血的人。”
老许头也不回，大声地说，“大家交，我就交。”
组长面无表情，说，“凡是不献血的都交上50块钱给工会小组长。”然后她叹一口气，说：“散会。”
“组长，”小苗老师说，“组里不是把学生作业本和废讲义废试卷卖了一笔钱嘛，能不能抵充一点？我们每人交40块好啦！”
“统共卖了55块8毛，”工会小组长鄙夷地看小陈一眼，说：“说好了买束鲜花送给献血的人，你就不要惦记啦。”
于是，大家收拾收拾，叽叽喳喳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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