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车队所有人点燃了火把，好像一条火龙在蜿蜒前行。
顾映棠出坐在牛车车架椽子上，手中匕首在火光中泛着寒光。
她神色冷峻地观察着四周，一簇簇树林被风吹动着，像是黑色的鬼魅一般，很难说那里面藏着什么危机。
梨沛从车里递出一碗热奶茶，神色担忧地提醒道：“姑娘，喝一碗，暖暖身子。”
顾映棠接过后大口喝下，空碗还给对方，笑道：“小梨，别绷着小脸儿，放松点儿。”
梨沛心说，我不是没心肝，能放松才怪！
魏进和穆羊倌查探回来，脸色都不轻松。
“怎么样？”顾映棠问。
穆羊倌有些紧张，道：“姑娘，那树林里确实有狼，约么有十来头呢。”
顾映棠顿时松了口气，道：“还好，咱们人多势众。”
这趟送粮一共来了四十多人，对付十几头狼，还是没问题的。
穆羊倌却不敢大意，提醒道：“ 姑娘，这个时节，虽然下了场雪，可并不大。狼群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出没在官道上……”
这个年过四旬的汉子，在顾家庄的羊场的当羊倌。他不但放羊经验丰富，眼神也远比寻常人好使，还熟悉不同季节的环境变化。所以，每次出远门，顾映棠都会带上他，当个前锋探子用。
顾映棠看着他依旧担忧的神色，一股冷风猛地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是说……”
“游匪！游匪擅驯狼。若是他们也埋伏在树林里……姑娘，咱们不得不防啊！”穆羊倌下意识攥紧手里的锄头，神色紧张地郑重提醒。
当年，在朝廷没设立天德军城前，朔方郡就是个多种番族混杂而居的地方。有老实人辛苦讨生活，就有不老实的人当土匪。
听老人们说，土匪规模最大的时候，有三十多个派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空气里都充斥着混乱、杀戮和穷苦。
好在朝廷不但打下朔方郡，还派兵驻守。几十年间，游匪早已剿灭的七七八八，老百姓这才得以安居乐业。
可是，那些逃脱的游匪，虽然不成气候，却藏匿在草原戈壁、滩涂山林里，十分狡猾谨慎。他们就像这草原上的野草，怎么也拔不干净，这让宋章和朔方郡的捕快们都很恼火。
顾映棠抬头望了一眼夜空，道：“我们在明，敌在暗……”
她对魏进和魏羊倌忽然一笑，双眸被火光照的亮晶晶，问：“你们晚上吃了什么？肚子饿么？”
车队原本打算今晚在军城过夜，但顾映棠为了两日后的榷市，临时安排车队连夜返回。大伙儿没带多少干粮，行动仓促，大多都还饿着肚子。
魏进和穆羊倌虽不解她为何如此问，但还是照实说：“小的们……吃了几口干粮。”
顾映棠粲然一笑，搓搓小手，道：“阿进，通知大伙儿，在前面山坡处休息，生火造饭！”
啊？
魏进、穆羊倌、梨沛愕然看着她。
顾映棠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利落地转了个匕首挽花儿，塞进鹿皮短靴之中，“啊什么啊，快去通知啊！”
梨沛总觉得她要搞危险的事儿，忙劝道：“姑娘，这……万一真有游匪可怎么办？大伙儿多饿一会儿也没关系，赶紧回去才好啊。”
魏进、穆羊倌也纷纷相劝，最后还是被她独裁，众人只好分头去行动。
——从朔方郡城区到天德军城，得行三个多时辰。顾家车队去时押着粮草，花了近四个时辰。回的时候接近空车，反到轻松，只是饿肚子的感觉不怎么好受。
经验丰富的穆羊倌找了山坡背风之地“安营扎寨”。依着顾映棠的安排，车队留在道上让十几个人巡逻，剩下的人则动手搭灶台、生火做饭。
这些军户们早已熟悉顾映棠的安排，各自分工找柴火的找柴火，烧水的烧水，看着竟然井然有序，热热闹闹。
穆羊倌收集了所有人的羊肉干，扔进热滚滚的汤里，撒上盐巴和特色干菜，就能熬出几锅香喷喷的羊肉汤来。
每个人舀上一大碗，拿出自家带的蒸饼，掰成一块块地泡在汤里头，呼噜呼噜吃上几大海碗，能从胃里一直暖到头发丝，再冷的寒风都不怕。
顾映棠像个欢快的小鸟一样，穿梭在这些军户们之间。大伙儿见了她纷纷起来行礼，有端着碗的，也有想给她分蒸饼的。
顾映棠笑盈盈地道：“大家多吃点儿，肉虽不够，汤管够！”
大伙儿被她逗得哈哈直笑。
他们这次交的粮草，得到了钱粮署的肯定，得的银子都是足量的，心里都很高兴。
这也得益于，顾家和天德军城的关系近。否则，难免会有黑手克扣。因此大家心里也感激顾映棠。
——尚未落完叶的树林在风中簌簌响动，落叶随风吹落，直接落在了十几个人的背上。
每个人匍匐在地上，若不是森森的绿眼睛，根本无法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胳膊下按着一头狼。
官道上的车队围着灶台跳着舞，甚至还喝起酒，唱起酒歌来，热气腾腾的肉汤在火光中生起白腾腾的雾。
不知是谁的吞咽声打破了周遭的安静，“老、老大……这肉汤可真他娘的香……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现在杀过去，还能喝上一口呢……”
他胳膊下的黑狼似乎也因为肉汤的香味，耷拉的舌头流着涎。
“喝汤？若是没命回山里，别怪弟兄们不仗义！”
“大哥，我看他们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了。”
“是啊大哥，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
“杀个屁，别中 了他们引蛇出洞之计，都老实地给我趴着……”
——梨沛盯着个家丁在几口大锅边，看火、添水，要保证每口大锅都能熬出香味，并且让那香味顺着夜风一直吹向远处。偶尔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见顾映棠给自己打了手势，她忙跑了过去。
“姑娘，真有游匪吗？怎么没动静呢？是不是穆羊倌他们看错了？”梨沛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顾映棠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笑道：“傻沛沛，没动静是好事儿啊，你还希望有动静啊？”
“哎呀，不是，奴婢不是这意思……”梨沛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干着急没办法。
“不过……“ 顾映棠望着远处黑暗的树林，唇角泛起狡黠的笑容，“小沛儿，姑娘我，更喜欢有动静！”
梨沛愕然地望着她，只觉得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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