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修定了定心神，摇了下头，说道：“不要紧，你说他们多狠的心，自己的枕边人亲生的儿女，有钱没钱，想卖就卖！”
杨天化摇头没说什么，不管朝代是昌盛还是衰败，买卖人口的事情都是屡见不鲜，甚至连官府也这么做，他们管得了一桩管不了一万桩，这到底算别人的家事。
“做牛做马不得吃饭！”壮汉掰着女人的手道，“吃饭就得花钱，没钱哪有饭吃？老婆可以再娶，钱是一定要赚的！”
说罢，又换了一副谄媚相，对那身形微瘦的道：“东方大官人，你看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老婆，你看这虽然老了点，模样生的还可以，换身衣服还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您看着给个好价吧……”
身形微瘦的男人一扫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小眼睛精光一闪，吧唧着嘴喝了口酒，“这个模样确实还可以，身形瘦长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生，我是买小妾回去生养的，不是买仆役，我家不缺仆役。”
听到是买小妾，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壮汉喝了口酒润润嗓子，不无谄媚答：“自然可以，自然可以，你别看她这样，生了三个小子了，身体好着呢……”
女人的哭泣声在偌大的酒肆中回响，如同夏日里的惊雷，叶雨修的眉挑着，梗着脖子骂道：“你看，买人的卖人的都一样，拿人当猪谈买卖，挑三拣四挑肥拣瘦，你说作践不作践？”
“是很作践。”杨天化拍了拍叶雨修的后背，安慰道：“但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买人的卖人的都要找法子找路子活，还好你不是她，还好我母亲当年买下了你。”
“啪”地一声脆响，远处有人摔了酒碗，整个二楼的目光直戳戳地戳到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少年公子，面容俊秀，头发高高束起，一身锦绣的蚕丝锦缎织花布外衣，腰间挂着一条软鞭。
少年公子靴尖一点地上的碎瓷片，也不在乎这么多人的目光，掏了两锭黄金拍在桌上，“光天化日欺负弱女子，你们要脸不要脸！”
叶雨修听他声音突然哈哈一乐，扇子一扇掩住半张脸对杨天化道：“傻子飞，傻子飞，怎么这么巧，传家宝今天也到了。”
听她声音不难分辨，杨天化耳力不错，这声音不是昨天的“传家宝”又是何人？
“我卖我老婆要你多管闲事！”
“传家宝”斜了壮汉一眼，“你卖你老婆，卖到我眼皮子底下，我看你不爽，就要多管闲事！”
壮汉没说话，目光盯着那两锭黄程程的金子，难掩其中贪婪。
“这是打算……”
“你老婆，我买了成不成？”“传家宝”又说道，“这位东方大官人要找小妾还请别处找去，这位夫人我买了。”
“你让我别处找去我就别处找去！”那位精瘦的气得鼻孔冒气，“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是我爹？你抢我的买卖让我没法做生意，这儿这么多人看着，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摆明无理取闹，“传家宝”不想搭理他，没做声，那位精瘦的又对壮汉道：“你老婆就值那么点钱，早说好的事儿，不准反悔，咱俩谈生意来个外人瞎搅合，都是你，你选的地儿真不靠谱，还说什么这里清净。”
“那我……”
壮汉想说什么，被那魁梧长痣的瞪一眼，要说的话又压回嗓子眼儿里。
“快卖给我。”‘传家宝’不耐烦道，“你别怕他，你看你卖个老婆还被人威逼，个子生得高大，这世界上却找不出你这么窝囊的。我出的这个价格你上哪儿找去，不卖给我还卖给谁？”
“不敢卖给你。”壮汉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委屈，“不敢得罪了东方大官人，你的金子我不要了，我老婆就卖给他。”
“你……”
“传家宝”被他的窝囊相气得咬牙切齿，“啪”地一声捏碎了桌上的酒碗，干脆提鞭收了金子走过来，路过他俩这一桌，侧目扫了他俩一眼，几不可见笑了一下。叶雨修还有把扇子可以遮掩一番，杨天化什么都没有，呆呆那么坐着，叶雨修知道他俩这是被人认出来了，心里暗叫不妙，踢了踢杨天化的脚，歪头一挑眉。
“没得耍，传家宝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杨天化不以为然，“这酒肆就这么大，又安静，人又不多，她又是习武之人耳力又不弱，认出来是迟早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心大。”叶雨修咬牙道，“咱俩昨天坏了她的好事儿，她肯定不会轻饶过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咱俩现在跑路？”
说是这么说，看他刚刚反应，能放心那女子才怪。
“你不想看她花落谁家？”
杨天化知道叶雨修心思，继续道：“昨天是她要抢咱们的马，一码归一码，咱们今天不坏她好事儿不就可以了，不过看她样子也不像缺钱花啊，昨天抢董富绅的传家宝做什么？”
叶雨修摇头不解，两人又斟了酒，看“传家宝”带来的一出好戏。
那“传家宝”走到那张桌子上，杏仁眼一扫那几个男人，十分不屑，看向地上的女人却满是同情。
“大姐，起来说话。”
“小妾就该跪着！”
“传家宝”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搀扶起地上的女人。
“想不到她一个女匪还知道打抱不平。”叶雨修拿着酒碗道，“你说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真稀奇，大多不坏不好的，坏的大多坏不到哪儿去，好的也不见的有多好。”
“这凡世的人大多都不好不坏。”杨天化道，“善恶是相对的但不是绝对的，你能说那些千刀万剐之徒，他们身上就没有一点善根吗？”
“我让她跪着！”
不过看这位东方大官人，他身上就好像没有善的种子，他伸指戳了戳壮汉，“快叫你老婆跪着，她太高了，我不喜欢她站着，你让她跪好，我再看两眼喝两碗酒，把银钱给你，这桩事儿就了了。”
壮汉立马去吼自己的老婆，刚张开嘴，“啪”地一声，被人响亮的一个嘴巴子扇在脸上。
“欺软怕硬，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传家宝”骂他道，手里的两锭金子往他怀里一塞，“你把这个拿了，你老婆我说我买了，买东西么，向来就是价高者得，天经地义……”
“去你娘的天经地义！”
东方大官人骂了句，眼睛瞪得很圆，伸手过去抢那两锭金子，被“传家宝”一肘砸倒在桌上，疼得直嗷嗷。
那个魁梧长痣的见状一拳向“传家宝”砸去，“传家宝”侧头一闪，一脚踢在桌子腿上，那张木桌向前一顶正顶在魁梧大汉肋上，大汉被顶的喝入腹中的酒都吐了出来，壮汉看这一幕吓傻了，等到反应过来，拿了那两锭金子便走。
“以后再找你老婆麻烦，姑……本大爷打不死你！”
“传家宝”冲着壮汉背影喊了一句。
“你给我上！给我上！”东方大官人推了一把魁梧大汉道，“本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你给我打死他，快给我打死他！”
魁梧大汉从腰里掏出刀子，一刀刺来，“传家宝”手里的软鞭嗖地一声捆住大汉手腕，抬脚，将大汉手里的刀子踹飞出去，那大汉却顺势扯住她脚踝，一发力，连人带鞭扔出去，砸碎了不远处的一张酒桌。
“我的乖乖……”
叶雨修看那架势都觉得脊背发疼，看那魁梧大汉五大三粗，他还以为那人就是草包一个，真没想到还有几把刷子。
“保镖有点本事。”杨天化拿了他的扇子扇了两下，“难怪衣着昂贵就带一个人出门，还来这江湖人士聚集的是非之地谈生意，京城大户，果然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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