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死的可惜

“这也太悲惨了。”

“可不是嘛!要说这尹天德也是个好掌门,他山上收留的听说都是弃婴。他每次下山,人家家里不要的孩子,不管男女抱给他,他都欢天喜地地抱回去抚养,长大后悉心传授诗书武艺。”

“听说他这人很热心,前些年附近的镇子受灾,还是他开仓赈灾发放钱粮,助灾民度过了难关,还有崆峒派那些弟子都被教养的很好,每回下山,都主动帮当地的老百姓做这做那的。”

“哎,好人薄命呐……”

“谁说不是,这年头,天不开眼。”

叶雨修听着这些议论,眉头不展,修长的手指握着扇子关节泛白,杨天化还记得他在武林大会,同尹天德对着铁链刀和自己的扇刀相谈甚欢的样子,转眼不过两年,厮人却已乘黄鹤去。

于是他握住了他的手,握着扇子的手冰凉如水,细细触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天不开眼。”

良久,叶雨修说了一句。

杨天化没说话,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心中疑惑不解。

尹天德的身手自不必说,为人也公正仗义,在武林中几乎没有宿敌,更何况住处虽然和崆峒派主殿隔着一涧溪一树林,其实也并不远,崆峒派数百弟子,凶手怎么有此胆量,敢去人家的地头上杀人?

“你觉得这件事……”

叶雨修望着他,欲言又止。

“算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揣测的……”

他听出他语气里的惋惜,“尹掌门是个好人。”

“好人?难道就像他们说的,好人就该薄命,就该被人杀死?”叶雨修气愤道,“你听到他们怎么说没有?一家五口,连襁褓里的小孩都没放过,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连小孩子都杀,他们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我知道你的心情。”

凶手的残忍程度,像极了江湖寻仇,而且是血海深仇,但尹天德为人端正,倒是从未听说和什么人有什么过节。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尹掌门被灭门,还不知江湖上何人会因此受惠。”

“你是怀疑他门下弟子?”叶雨修道,“这掌门一死,受惠的自然是下一任掌门,如果这样这事儿也好查,咱们只要看看下一任掌门花落谁家就行了。”

虽然是自己起的话头,杨天化还是摇了一下头,接着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事儿也难说,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做的,他倒不一定同下一任掌门有什么交集。”

“你的意思是,除了下一任掌门因此受惠,还可能有不相干的人因此受惠?”叶雨修困惑不解,“不该啊,这一派掌门一死,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下一任掌门了,难不成崆峒派还同江湖其他门派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利益纠葛?”

“这一点倒不好说。”杨天化道,“我总有种感觉,尹掌门是被人当绊脚石除掉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杨天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此种直觉,只是当他听到这个江湖公案,听到尹天德死的那一霎时,他就有了此种感觉。

抛弃仇杀,凶手更加可能的目的,就是除掉了尹天德这颗绊脚石。

不过,他究竟阻挡了什么人的什么利益呢?

“你怀疑他阻挡了什么人的利益?”

“性格使然。”杨天化道,“老一派的前辈,有几个俯首帖耳,愿意给人当炮仗使?更何况尹掌门公正不阿,他门派中的弟子也大多是这个性子,我怀疑他就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的。”

“你觉得是什么利益冲突要将人家一门老小杀掉?”叶雨修被他握着手,没有甩拖,反而换了个姿势,有些像十指紧扣。“我只知道血海深仇而且是深仇大恨才会这么做,其他的,就算要杀人,也应该放过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

“凶手很多,这一点毋庸置疑。”杨天化道,“小徒弟看到尹夫人身中数刀,尹掌门执刀拄地,临死都没有倒下,可见这二位是反抗不敌力竭身亡。”

“那就是以众敌寡,背后偷袭欺负人家人少……”叶雨修骂道,“不知廉耻!”

“是不知廉耻。”杨天化叹了口气,摩挲着手里那只冰凉如玉的手,“然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事是光明正大的?”

“我的意思是尹掌门死的可惜。”叶雨修没有抽回,又要了一壶酒,自顾喝着,没喝几杯,眼角便染了些粉色,“定是死于江湖霄小之手,我以前看那些文人写的书册,总觉得他们迂腐不懂江湖,因他们笔下的江湖英杰都死于霄小之手,如今看来,他们却对江湖了解最深入,原来书册所述并非空穴来风,大多的豪杰,真的最后都死于霄小之手。”

“公案才发生两日,就已经传开了,崆峒派肯定要发英雄帖,葵花宫一定在其中,你要不要随我去崆峒派吊丧?”

“我虽与尹掌门只见过一面,但敬佩他为人,自然要去的,等帖子到了,我自然同你去一趟,这有什么可问的。”

又要了两壶酒,不醉不归。

又过了两日,英雄帖果然到了,杨天化与叶雨修带了两匹快马同去崆峒山,不知不觉间,已行走至平凉境边。

“人说八百里秦川,果然广袤无边。”

听叶雨修如此感慨,杨天化看了眼广袤树林头顶的旭日,不禁觉得山路有些颠簸,宝马迈步向前,与叶雨修并行,虽然疲累,倒也惬意无边。

“再往前行三十里就到平凉境内了。”杨天化道,“再继续行七十里,就到崆峒山脚下,继续沿山路上山,行十四五里,就能见到崆峒派的小弟子……”

“那还有距离。”叶雨修抬了扇子遮盖日光,白皙的胳膊露在空气里握着缰绳,像是画中公子出行,“不然我们比赛好了,看看谁先入平凉境内,先到界碑为胜,输的人要给胜的人十两金子。”

“你有此雅兴,我自然奉陪到底。”

说罢,二人执鞭策马奔去,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贯虹,一白一青两道光影一闪而逝。

刚下过雨山路泥泞,马蹄踏上,溅起一泼泥水,两匹马相持不下,几近并肩而行,又跑了五六里山路,突然受惊,止了步子,抬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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