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事实。
没有人辩驳。
众人便又将议论的重心偏到此次袭击事件上。
“尹掌门在天有灵,看到门下弟子这般,恐也不能含笑九泉。”师太道。
圆空方丈答,“他去的突然,留下的徒弟都太年轻,新任掌门缺乏历练,崆峒派数年之间,崛起无望了。”
两人一阵唏嘘,华山掌门却是问了刘成通遇袭经过,久久不语。
“杨少宫主说袭击他们的人没有舌头……”
杨天化听到华山掌门提及自己,拱手朝那处施了一礼。
“袭击前辈们的那些人呢?”
华山掌门摇头,“事出仓促,未来得及细看。”
下头有人道,“我们看了,我派遇到偷袭,死伤惨重,已经伤重不治十九人,杀掉的那几个刺客,确实被人割去了舌头。”
“看来是对方有意隐藏身份。”师太道。
“针上君子”道,“你们看,我就说我师父一案不好查。”
附和声四起,时下有一人却道,“听说浪人里有个‘哑族’,专门收养各家不要的婴孩,将他们养大培养成杀手,长大立誓后割去舌头为人卖命为生,以前江湖上有几桩案子就是他们做的,不过这‘哑族’神出鬼没,从来不专为一人卖命。”
这番话立刻被师太听入耳中,“难不成有人重金让这‘哑族’对付我们?”
华山掌门摇头,“如今一切均是揣测,我们还是先为尹掌门上一柱香吧。”
那边在上香,这边却有人讲起许多年前‘哑族’做的几桩案子,杨天化仔细听了,除了“凶手被人割去舌头”这一细节,没有其他相似相仿。
叶雨修问说话那人,“兄台,这个‘哑族’一定是为财索命吗?”
那人拱了拱手,“叶公子,我只知道这几桩案子确定是‘哑族’做的,是否一定为财却不知,只是官府最终查证,大家都这么说。”
杨天化对他道,“这么看是问不出什么来。”
桂剑英道,“如此看,这‘哑族’就像某种职业杀手组织,不过一般这种组织都是为财索命,不会专门效忠于某一人……”
“除非这人特别有权势。”叶雨修道,“有权有钱的话,要这种杀手组织效忠也并非不可能。”
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一切都只是妄测。
到了傍晚,来的江湖客都散的差不多了,远道而来的留宿崆峒,打算等明日一早再作启程打算,后山客满,杨天化看到‘铁剑玄’入了厢房门,木然尾随而至,到门前,抬手欲敲,那只手却僵在半空,始终下不了决心。
“你想做什么?
回头,叶雨修站在那里,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你是打算认他?还是打算带他回葵花宫?”
“我……”
他没想好,亦没想过。
他就是晚膳之后闲逛,恰好看到了“铁剑玄”,木然跟来,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我这样子是不是像个傻子。”杨天化放下手,把脚撤回来,“那年他在葵花宫我不认他,今日在这里,却有这么多情绪,我都跟我娘说了我不认他。”
“可你今天说他是你爹。”叶雨修道,“你说这话,等于是认了他。”
杨天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拉了叶雨修正要离开,门却突然开了,“铁剑玄”站在门口,眉目冷峻,却依稀窥的出眼睛中暗潮汹涌,他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将木门拉的更宽敞了些。
“年轻人,要进来坐坐吗?”
杨天化神色复杂看着他,被叶雨修拉进房里。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房间里干净整洁,“铁剑玄”简单的行李挂在椅旁,他们一进来,又被他丢到床上去。
“铁剑玄”给他俩倒了茶,静止般的沉默,叶雨修对他笑了笑,三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尴尬。
“说点什么。”他道。
杨天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想说,他想详细问问当年‘铁剑玄’为何抛弃他们母子另娶他人,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叶雨修的目光在这对长相相似的父子之间徘徊很久,最终打破沉默。
“前辈。”他道,“其实来这里没什么事,就是探望一下前辈,也想问问前辈同尹掌门有什么交集。”
“十八年前,尹天德娶亲我就来过崆峒山。”‘铁剑玄’道,“我同他们夫妇是老朋友,相识于江湖,十八年前的寒夜,我在平凉救了一个孤儿,无人可托,最后还是尹天德夫妇抱走收养的,从此我们就私交甚笃了。”
“原来如此。”
清淡的茶香在小屋里漫开,杨天化定了定心,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杨子冲。”他道。
“杨子冲。”他默默念了一遍,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多年不见,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杨子冲摸了摸眼角,叶雨修看到那里一片深红,“我那年离开葵花宫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他踌躇了一会儿,原本冷峻的目光似被岩浆灼过,“那现在……你认不认我?”
“不认。”
杨天化这两字像两颗顽石敲在心上,杨子冲的目光晃了晃,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这是你母亲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
杨子冲的心更冷了几分。
杨天化自顾说着,“有些爱不那么容易遗忘,有些恨也是,你让我母亲爱了半生也恨了半生,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他记起三岁那年的雨夜,母亲披着斗篷站在雨里,身影被葵花宫的烛火拉得很长。
“姑姑,母亲在干什么?”
“她在等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烛火中姑姑的目光飘摇不定,“那个人虽然活在世上,但对尊主而言却已经死了。”
“为什么一个人活着你们却说他已经死了?”
姑姑没有解释,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后来杨天化才知道,在那之前,母亲曾经也在一样的雨夜,披着斗篷站在雨里,等过一个人,那个人与她执手话此生,说今生除她再也不会爱上别人,谁知她有了身孕便始乱终弃,又逢良缘,娶了他人。
“你我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茶不是酒,杨子冲眼眶却已通红,他抬手一杯灌入喉咙,搓了搓双手无所适从。
“你我之间,除了恨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杨天化目光更冷,想起雨夜中母亲落寞的眼神,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负心薄幸的人千刀万剐,“当年你为什么娶她?”
“她……她很好,有一次我伤重在家,她放下一切照顾我很久,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卧床不起了,她也不嫌弃……”
“所以你是感恩?”杨天化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最蠢的事,就是爱上自己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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