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倚暮云初见雁——第一章:会盟?我要去!

寰历八十四年春,召南皇宫,永宁殿。

金碧辉煌的寝殿之中,静默无声。唯有宫女打扇时的风声与殿外悠悠的蝉鸣交相呼应。殿内摆件、器具、字画无一不彰显此间主人的尊贵与盛宠。然而,此时随意摊在殿前美人榻上的毽子、泥人与殿内的精致有些反差,显出了几分符合年纪的俏皮与意趣。窗前的架子上燃着今年新进的安息香,袅袅地朝着寝殿中心的大床飘去......

透过薄纱向内看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女正在侧卧假寐,此女蛾眉凤眼,杏眼桃腮,面若桃花,羊脂一般的雪肤娇软动人,锦缎似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因贪凉而伸出锦被的左脚上,俨然有一朵盛开的桃花。这位娇软的美人,不是旁人,正是现任召南国君,靳帝的小女儿——福安帝姬,“姬令仪”。

召南如今虽偏安江南,但底蕴深厚,单从召南王室的姓氏上便可见一斑。要知道,“姬”姓可是上古八大姓氏之首。传闻福安帝姬生怀异香,左脚上又有一枚桃花胎记,故而民间多称她为“桃花帝姬”。

“公主,公主,快起来,不好啦!”,边喊边跑的是福安帝姬殿内的宫女静蓁。

“禁声!公主正在小憩,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我看是要罚你回掖庭重学规矩了。” 殿内快步迎出来一位宫女,她是静蓁的孪生姐姐,静茱。瞧着和静蓁差不多的年纪,只是与静蓁的一团孩子气不同,她白嫩的脸上永远波澜不惊。正是这份稳重自持,让她被王后提拨,给福安帝姬作这永宁殿内的掌事大宫女。

被静茱不赞同的乜了一眼,静蓁缩了一下脑袋,求饶道:“姐~我错了,放过我吧,我这不是着急给公主报信嘛~”。静茱刚想再说她几句,就听到殿内的人儿,软糯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两人连忙敛声朝殿内走去。

静茱自然的走到床前,抬手将薄纱挂到了两旁,露出了福安帝姬艳若桃李的小脸,此时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蒙,软软的问了一句:“怎么样?师兄那边有消息了嘛?”

静蓁恭敬地立在床前,苦着脸,斟酌着说道:“公主,您的信被皇太女截下来了,小神医压根儿没收到您的信,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发去云梦啦。”

“什么?”少女刚刚还有些困倦的眸子,陡然睁圆。“姐姐怎么这样啊?哎呀,太气人了,我不就想和师兄出门见识一下嘛”,少女软软的声音显出了几分无奈。

召南现任国君是儒雅仁厚的靳帝,不同于寻常帝王,靳帝只有一位王后和两位皇女。王后与靳帝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帝后大婚三年无嗣,群臣侧目。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和到甚至有些软弱的靳帝,居然顶着老臣的压力,硬是守了妻子三年。所幸三年之后,王后有孕,靳帝大喜,当众宣布,不论男女,这个孩子都将是召南的下一任储君。

十个月后,呱呱落地的就是靳帝和王后的长女,也是召南的皇太女——姬令徳。靳帝深爱王后,因不忍王后承受生产之苦,故而在姬令仪出生之后就再没让王后生育。

召南民风淳朴,政治开明,女子亦可继承家业,入朝为官。

皇太女自幼一言一行皆按储君教导,年仅五岁便显露出了治国天赋,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与靳帝截然不同的杀伐果断。因此,召南百姓多信服皇太女,而朝中众臣俨然将皇太女视作召南的希望。

靳帝对这个长女也是很满意的,他自己性格柔然,只适合守成,而长女果断刚毅,正是合适这乱世的掌权人。

因为责任由长女承担了,帝后从小对姬令仪就没什么要求,只一心一意的宠着这个小女儿,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能说,姬令仪没有被宠成骄纵的小废物,真是祖宗保佑加上自己本性良善。

姬令仪小时候也曾跟着姐姐上过两天治国策论的课程,差点没无聊哭了,后来就再不愿意学治国策论了。反而是趁后来萧老神医进宫给王后调养身子的时候,迷上了学医。帝后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就让姬令仪拜在萧老神医门下。

一晃八年过去了,姬令仪也及笄了。正赶上大师兄萧策要去云梦行医,姬令仪就起了心思,想让大师兄出门的时候,顺道带上自己。美其名曰是去云梦慰劳百姓,说白了就是她在宫内待得实在太无聊了,想要溜出去“耍”。

要说整个召南谁最宠姬令仪,那莫过于皇太女姬令徳,作为一个“妹控”,姬令徳对妹妹看的,真是跟眼珠子似的,就连靳帝和王后都要退一射之地。然而,整个召南,管束姬令仪最严的,也是姐姐姬令徳。她倒是舍不得强迫妹妹做什么,只是有危险的活动,那是一律不许做的。

所以现在令仪小公主想要溜出宫和师兄去云梦行医,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姬令仪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从小到大,姐姐什么都由着自己,一句重话都没跟自己说过。所以自己能跟阿爹、阿娘耍赖,但对姐姐,是怎么也不敢的。但要让她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放弃了,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在抱怨过几句之后,就没再说话,只是以手托着自己的小脑袋,黑亮亮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得十分可怜。

这样的一个小美人,露出这样委屈的表情,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你,饶是静茱这样天天对着她的贴身宫女,也怔了一瞬。

静蓁更不必说了,看着公主这样都心疼死了。正抓心挠肝呢,突然眼睛一亮,想起来另一个消息。连忙凑到姬令仪身侧,对着她神神秘秘地说道,“公主别难过了,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您可以凑凑这份儿热闹”。

姬令仪倏然抬起头,对静蓁笑到:“还不快说。好阿蓁,跟我你还卖关子呀~”。静茱点了点静蓁的脑袋,示意她快交代清楚。

“是这样的,公主您还记得堇塬之盟嘛?按约定是每十年要举行一次会盟仪式的,上一次会盟的时候您还小,今年正赶上第三次会盟。今天太女殿下叫我过去拿信的时候,殿下都没顾得上敲打我,直接让成君来跟我说的。还是我看见有豫安的使臣来访,私下又找了太女身边的成璧才知道的,殿下就是在商量这事儿呢。”

姬令仪听后,眨了眨眼。自然知道,即是姐姐身边成璧说的,那当是所言非虚。

说起来,姐姐身边的成君、成璧与自己身边的静蓁、静茱还是旧相识呢,她们都是自小受过专业训练的召南隐卫。靳帝和王后就这么两个女儿,自然是十分重视。所以姬令仪和姐姐都是在5岁的时候,被带去亲自挑选了属于自己的召南隐卫,姐姐选的是成君、成璧两兄弟,而自己则选择了静茱和静蓁。

说起这堇塬之盟,就不得不说说天下局势。

如今这片寰宇大陆,天下三分,分别是召南、邺北和豫安。

召南临海,经济文化最为发达,虽军事不显,但依靠长江天险阻隔,倒也怡然自乐;

邺北苦寒,终年积雪,民风彪悍,不论男女多善骑射,国内百姓虽少,然战力最强;

豫安居于天下之中,地势平坦,人口稠密,气候温和,礼乐制度最完善,自认为天下正统。

一百年前,寰宇大陆的上一代霸主大魏灭亡,大陆迎来礼崩乐坏。一时间,天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魏治下的十五国陷入混战,互相攻伐,都想吞下对方,一统天下,以期成为大魏之后的新一任天下霸主。经过了累年的征战,最终屹立不倒的正是召南、邺北、豫安这三个大国。

召南吞并了长江以南的诸多小国,一举成为南方之主;邺北攻占黄河以北的数个草原部落,俨然成为北方之主;豫安身居中原,占据人口优势和粮食优势,与其他两国对峙起来也丝毫不弱。

常年的混战导致天下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再互相攻伐下去,对谁也没好处。因此在三十年前,三国的国君达成共识,在豫安的边陲小镇堇塬,三方签署了堇塬之盟,规定日后三国之间不可互相攻讦,须得守望相助、开放贸易、互通有无,并定下今后每十年举行一次会盟仪式,增进友谊并且进行军事,贸易等进一步协商。

今年是堇塬之盟后的第三十年,此时举行第三次会盟与前两次的会盟大相径庭。原本三国之间,以邺北兵力最盛,召南最富庶,而豫安位居中原,人口稠密,自堇塬之盟至今,三国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然,历经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和邺北两任国君的励精图治,如今的邺北厉兵秣马,遥光铁骑枕戈待旦,俨然有马踏中原之势,真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想到这里,姬令仪小脸紧了紧,觉得自己得为召南做点什么。而且,而且这个堇塬之盟,听上去可比和师兄去云梦行医有趣多了。可怜的静蓁只以为她家公主是要在国内的准备活动中凑凑热闹,哪成想咱们这位福安帝姬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此时正暗暗在心里想着:“会盟是吗?我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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