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见藏锋

深夜,祁家二公子府邸过了迎亲的热闹,却无洞房的温存旖旎……府中仆从奋力救火,因为新房除了本来的红烛还多了许多彩带灯笼,加之新房中新定的木质家具,俱是百年之材,这火一烧起来,万没有中间能停下的道理,管事指使下人救火的同时,暗自庆幸,听说是宫里陪嫁来的嬷嬷女使,不顾自己的性命,奋力将二公子和县主救出,否则,他还当什么管事,估计明天就被发卖了,想想这忠心护主的事迹,一时觉得自己是有差距呀,于是指挥的更加卖力……

此时,“侥幸”逃出火海的祁二公子正在一间不起眼房间的暗室中,主审洞房事件的唯一幸存者,他的新婚夫人。

陈煖然翩然下拜,镇定自若,心思已是百转千回,按照这个典礼上的所见所闻,二公子在这侯府显然是不受待见的,但看此人行事果敢,危机关头从容应变,可知不是庸人。到底是抱他的大腿,还是想办法上达天听,告他杀了皇家派来的仆从,蔑视皇权呢……鉴于后者操作的难度,陈煖然准备选择前者,看来能不能活过今夜,要看下面的表现能不能取得这祁二公子的信任了。

“你是何人?”

“前太傅孤女,陈煖然”不卑不亢,迎上祁凤翔的眼睛。

“为何洞房行刺?”

“二公子明鉴,小女一介闺阁女儿,在掖庭宫服役多年,半月前才被赦免待嫁,实无缘由,也无能力行刺”陈煖然沉稳应答。回想刚才的惊魂一幕“公子当知,行刺之人,目标是我”陈煖然补充道。

“你既自陈一介女流,如何利刃加身,面不改色,且无损伤。”

心想这个世道当众宽衣肯定也不合适。

“回二公子,三年前家中突遭变故,家父家母殒身,掖庭之中,臣女受苦受辱,家人死伤殆尽,半月前虽蒙赦免,入后宫调养,但一身旧伤仍触目,公子可亲验。自今早水米未进,禁不住这一日折腾,公子进入洞房之前,正在吃东西,您进来之时,避之不及,所以……”陈煖然从怀中和后背处,掏出了烧鸡和盛放烧鸡的银盘……

祁凤翔思量片刻,请身边一亲侍带陈煖然进内堂验身。

陈煖然一边脱下宽大的喜服,里面是一层礼服,礼服里有二套常服,常服里又是中衣,内服……一边打量对面亲侍,原来飒爽武士竟是一名女子,陈煖然放心做了。直到褪下内服仅着心衣.,被女侍卫出言制止,方停下脱衣服的动作。

侍卫兰心扬虽也是女子,平日均是与一群糙老爷们在一处共事,这有娇滴滴的女眷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的场景,也是头一回见,本是有些眼睛不知往哪看,脸红呼吸急促的局促,可面前脱衣的女子倒是洒脱,一双清澈的眼眸直直看向她,丝毫不扭捏,虽然穿的里三层外三层,手上动作也不慢,转眼都脱到心衣,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兰心扬只得出声阻止了“可以了,停吧”

陈煖然倒是十分配合,即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身……

兰心扬向前仔细检查。陈煖然背部,外伤,经年不愈,大大小小,笞伤遍布,想是当时未得救治,这种伤痕愈合无望了,再看眼前这个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罩上宽大喜服不觉得,现在看这具身体,明显的营养不良啊,身体几乎皮包骨,脊柱和肋骨清晰可见,随着呼吸起伏,难怪多穿了那么多层衣服,估计怕撑不起喜服。思及此处,让兰心扬不由得心生怜悯

“得罪了,夫人小心着凉”兰心扬转身出去了。

而出去对祁凤翔的汇报是事无巨细的,包括陈煖然穿衣服的情况。

祁凤翔听罢兰心扬的回复,这新娘子挺有意思啊,这里三层,外三层,是给他洞房增加趣味性呢?祁凤翔对宫中着装规制亦不太了解,觉得兰心扬的想法,为了新妇瘦削的身躯能撑起喜服,保全朝廷的脸面,也情有可原。只是能回答他这些疑问的,都已葬身火海,死无对证了。倒是得饿成什么样的人,敢洞房里吃贡品,这个问题引起了祁凤翔的注意……还那么巧,藏在自己身上,帮她躲过了致命一击?到底是她运气好,还是她事先就知道内情?

行刺的目标是新妇,显然是朝廷的手段,匆匆嫁这么掖庭宫刚捞出来的罪臣之后,一身伤都未愈,显然是甚至没想着能让她活到洞房之时,如果皇上赐婚的县主新婚便暴毙侯府,不管原因为何,侯府都难逃罪责。这样的算计就这么落空了。太后能甘心?

还有酒,明显她是不想喝,难道……想到此处,祁凤翔向身边的甄平耳语几句。甄平便拿起祁凤翔从洞房带出的酒杯,匆匆出门了。

此时,新妇穿戴出了内堂,只着中服,显得人瘦小了一圈,“公子,臣女自知无依,求公子庇护”

祁凤翔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身影,略沉思了一下,说道“虽然合卺酒未喝成,但已拜过高堂,你听话,为夫自当护你周全”

“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日后自当涌泉相报”陈煖然又是一拜。心中暗自庆幸,宫中礼仪补课真是及时,再看看眼前这个二公子,看这公子的神情,这个烧鸡护身的故事,不知道他信了没有……要是实话实说,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朝廷的同盟,骗取信任,留下卧底……

“心扬,带她去汀兰居”与侯爷通传吧“新婚夜突遭大火,县主惊厥病重,不能见客,免了明日的新妇请安吧”

陈煖然只得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兰心扬出门了,刚跨出门口,又折回来,暗室之中,骤然紧张起来,侍卫们的手握紧了腰间刀柄,兰心扬虽然是背对着陈煖然,但是她第一时间已感受到背后气息不对,握上腰间剑柄,拔剑,转身一气呵成,她要刺未刺之时,耳边响起了陈煖然的声音:“这个,我能拿走吗?”陈煖然指了指书案上的“嫌疑鸡”,吞了一口口水,压了压心上的恐惧“我觉得挺好吃的……”

满堂侍卫……

兰心扬不露声色,挽了个剑花,收回她的兰心剑……

祁凤翔满脸黑线:“心扬……吩咐人,给她弄点吃的……”

“是”兰心扬抱拳简短回复……伸手拍了拍对着烧鸡依依不舍的陈煖然。

陈煖然只得一步三回头的,无限留恋的离开了案上的“嫌疑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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