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总是瞬息万变,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下一个挑战,是来自敌人,还是来自友人。
朝廷讨逆圣旨一出,各地纷纷表示响应。这是本朝第一次“讨逆”,除了是一次“站队”向朝廷表忠心的机会,在各州守备眼中,更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增强实力的机会。毕竟临江富庶,早就引得各地眼馋,如今是朝廷下旨,这一箭双雕的美事,哪有不愿意的。
祁家兵至冀州,和冀州之兵,一路南下。冀州领兵之人乃梁函,此人是冀州牧石谦的义子。
这个梁函虽然是靠的石谦的关系领防御使之职,本身能力也是无可挑剔的。守备冀州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剿灭周遭山贼,让冀州治下平顺,已是祁凤翔这一辈人中的将才了,算是真正战场上搏杀过的,武力脑子都不错。冀州牧石谦年迈,家中又是独女,名唤“英莲”,有意与梁函结亲,想着有这样的人守着冀州照顾女儿也能放心,梁函这个人,统一城之兵没有任何问题,若是上门做女婿就有点……此人生的面若黑炭,赤髯如虬,石英莲见过一面便抵死不从,石谦没办法,只能认了梁函做义子。梁函此人也十分明理,感念石谦知遇之恩,将英莲做亲妹子疼爱,从无觊觎之心。
冀州幽州相邻,石谦本就想与祁家交好,加之听说祁家三个儿子,都是青年才俊,交好之心更甚。
梁函出门前石谦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与祁家和睦,仔细考察祁家公子脾气秉性。此番兴兵南下,梁函第一次见祁家人,祁俊臣已封侯自然朝廷肱骨,常在军中,为人谦和,与石谦相似;治军有方,行事果敢优秀于石谦。祁家有两位公子随军,一位先锋官,领左将军之职,一位后勤官领右将军之职。
梁函初见祁家这二位公子,知先锋官为长兄祁承辉,是侯府嫡子,便多注意了一下,这侯府嫡子,长得倒是白净,剑眉英目,颇有侯爷风采,鼻梁挺嘴扩,束发金冠,身着湛蓝锦袍,外罩金色盔甲,衣袖间金线刺绣表明了他这穿在盔甲中的锦袍绝非寻常服装,双蹬悬金缕鹘飞,梁函也是第一次见,这样打扮战马的,这大公子便是周身罩了盔甲,身形在军中也是略显单薄,梁函心中暗暗感慨,这祁侯爷名声在外,都是自己在幽州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回来的,可惜教育儿子方面……祁家公子已经给梁函留下了纨绔的印象,梁函想着,怕是义父的盘算要落空了。转而也没怎么仔细观察二公子了,大约二公子打扮素淡些,更像军旅之人,又是掌管后勤内需,少不得忙前忙后,竟是几日也没见到了。
让梁函转变印象的是几日之后,这日朝廷军饷下至联军之中,梁函应与主帅祁俊臣共商分配事宜,恰此时祁俊臣有事不在营中,梁函便准备先去祁凤翔帐中打个招呼,以便后续讨论辎重安置与后勤补给分配的时候好谈一些。他到帐中,恰逢祁凤翔在给祁家军军中伙夫写家信。见到梁函来了,祁凤翔礼貌的起身行礼“梁刺史亲自登门可是为了军需事宜,我虽是军需掌事,事事还要经过父帅同意方可,请防御使稍坐片刻,我处理完手边琐事,再行商议可好”梁函倒是没什么意见,“祁公子有事先忙,我也是想着今日无事,过来和祁公子打个招呼的”便坐在一边,从座位边的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听着祁凤翔耐心询问伙夫家中的困难,一边帮着写信,一边出主意。梁函很是欣赏祁凤翔的做法,喝了一口自己倒得水,没想到竟真的是水,这是他对祁凤翔印象转变的另一个点,如今这年景,行军在外,苦的也都是士兵,他上次去祁俊臣帅帐,尚能喝到茶水,虽然梁函是粗人,不懂其中门道,还是祁俊臣专门提了一句“此番军中,比不得州府内,只有滇红茶,请梁防御使多多包涵了”,滇红茶……便是千里迢迢运到此地的,还要请他包涵,不知平日里这侯爷都是喝什么的,反观掌管军需的祁凤翔,世家公子少有他这般,帐中只有清水,如此身先士卒,不苛扣军需,视兵卒如手足,叫的出每个人的名字,了解每个人家中的困难。梁函是正经在部队之中一步步奋斗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深知这样一位统帅在军中能得到的拥戴。再仔细端详祁凤翔,更觉此人样貌堂堂,肤色比大公子略深些,骨骼体态也比大公子舒展些,应该身上有些功夫。目光如炬,兼具祁俊臣的俊朗凌厉,眉眼间也许是像妈妈多,又比之其父多透露出些温柔,观之可亲。
祁凤翔写完了伙夫的信,又修书一封,盖上祁家军少帅的印信,一同交于伙夫,伙夫更是纳头便拜,口中千恩万谢。想必这伙夫家里的事情解决了,而此人虽不一定上的了战场,若真有战至伙夫都要上战场的局面,此人也必是拼死搏杀,宁死不降,若是祁家军连伙夫都如此,想想这会是一支怎样可怕的力量。
祁凤翔满含歉意的走过来“抱歉,让梁防御使久等了”,说着便要给梁函倒水,才发现梁函手上已握着杯子,想自己举起示意一下,祁凤翔便将倒得水同样回敬了一下梁函,自己举头灌下,放反应过来“来人,去军需部支些茶叶过来”一边对梁函很是抱歉“梁刺史,我帐中少有来客,以致下人偷懒,怠慢了梁刺史,望刺史海涵”
“一杯水的事情,祁二公子何必如此介意,况我惯在军中,本就没那么多讲究,喝得上干净的水,都是好日子”梁函倒是出乎祁凤翔意料的,是个好相处之人。这样耿直的人做到一州防御使的官职,看来这冀州石谦是知人善用之人。
“防御使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凤翔便好。”
“既如此,我应该长你些年纪,便托大,为兄长,称你为二弟,二公子看可好”
与这冀州防御使关系进展的让祁凤翔有点意外,不过,梁函都这样讲了“既如此,全听兄长安排”
这下便是没有石谦的嘱咐,他也会想与祁凤翔深交,此人正直,心胸豁达,处事公正得体。
此时祁凤翔身边的领官回报,“回右将军,军需司掌事回茶叶早被左将军处全部领出,问将军……”这个小兵也不知道下面怎么讲。
祁凤翔也不准备让他杵在这让梁函看笑话。
“你下去吧”祁凤翔吩咐。
又看向梁函,梁函似乎很理解的点点头:“你这哥哥挺好茶呀,听说世家子弟都讲究个品茶、斗茶,你哥哥这个量是不是叫……那个……‘牛饮’呀”
祁凤翔知道梁函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梁兄也觉得喝茶没意思,出了军营,改日咱们喝酒吧”祁凤翔接到。
这话真是说到梁函心坎里了。立刻以水代酒与祁凤翔干了一杯。“哈哈……我们冀州的老白干最过瘾,听说你们幽州有一种‘烧刀子’也挺带劲的,喝一口,从嘴里到胃里,热一路,像吞了刀子似的,真的假的?有没有呀……”
梁函真是对这祁凤翔越看越喜欢,就觉得祁凤翔会是个好妹夫。
联军至延州城外,传令兵回报延州恒州早已合兵一处,于两日前南下。
祁承辉听得回报,直接将传令兵丁一脚踹倒,“韩洋、韩涛这两个王八蛋,竟是一点不把我祁家放在眼里吗?!”
这延州守备与恒州牧俱是太后母族,如此迫不及待遍整装南下了,都没想等着祁俊臣这个元帅到来,虽是意外,又让人觉得在情理之中。
“辉儿休得无礼”,稳坐中军大帐的祁俊臣倒也不恼,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饮了一口,连日行军辛苦,边让大家此地安营扎寨,修整一番吧。
“可是爹”
祁俊臣一个怒目,祁承辉方不情愿的一拱手“禀父帅,这韩洋、韩涛两兄弟仗着太后宗室,如此不将父帅放在眼中……违反军纪,论罪当诛”
祁俊臣耐着性子,打断祁承辉的长篇抱怨“辉儿,你应该也累了,回营休息吧”
祁承辉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祁俊臣严肃的表情,只得行礼告退。本是闷闷不乐的祁承辉,想想来到了最接近京师腹地的延州恒州,父亲又说修整几日,那是不是可以去城里逛逛,都说京师之地繁华锦绣,想到此处,他已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又觉得要把刚才的传令兵找回来,问问这延州城里,有什么好去处。
见祁承辉走出帅帐,祁俊臣转向祁凤翔:“去请冀州刺史梁函,来帐中回话”
祁凤翔领命出帐。思量如何将此事告知梁函,父帅请梁函是何意尚不确定,会不会准备找人出头背锅……
人至梁函帐中简要讲了事情经过,梁函见祁凤翔的欲言又止,也猜到几分。
“凤翔兄何必如此担忧,相信祁帅心中自有想法,无需我等多言。本次出征,联军,皆要听从祁帅调遣,梁函久在军中,军中之事还无需二弟担心”
听得梁函如此明理,祁凤翔顿感放心。虽无深交,但梁函此人的豁达是祁凤翔欣赏的。且此人待祁凤翔明显的善意,虽不知缘何而起,想是相互欣赏,并未多在意。
转至祁俊臣账内,便有令兵指引,上茶。
“想必小犬已经将延州、恒州两地先于联军一步南下的事情通报与你,此番请防御使前来,便是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祁俊臣喝了一口茶,静待梁函的答复。
梁函先是行了一礼“此番应朝廷旨意南征,既然祁帅为元帅,我等自当听从元帅调遣,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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