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不想再遇到熟人的心态,宋知夏在路边的药店买了口罩戴上。
她本想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搭公交回家,却发现公交路线改动很大,只好在路边拦的士。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况很堵,的士也不好打,宋知夏只好掏出兜里新买的手机,准备研究研究,顺便等等车。
当今这个时代,电子产品永远都是更新最快的那一批,五年下来,手机的功能和APP的多样化早已不是宋知夏之前所熟悉的了。
偏偏她还在销售员的热情推销下,买了一款又贵又难操作的苹果手机,一顿操作下来,连如何下载软件都没琢磨明白。
宋知夏正郁闷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有人在车里冲自己招手。
“嗨!小姐姐!”
“?”
宋知夏迟疑了一下,抬头循声望去,就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江诗雨正坐在副驾驶里,伸着胳膊冲着自己所站的方向拼命招手,像极了一只真人版的招财猫。
“小姐姐,去哪儿啊,捎你一程啊?”
江诗雨探着身子趴在车窗上,乌黑亮丽的长发迎风甩了甩,尽管还戴着口罩,可她那双水灵的眸子和绝佳的气质依旧散发着迷人的魅力,美得不可方物。
路过的几名小哥哥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到底是江诗雨啊,戴着口罩也能光芒四射。
宋知夏突然感觉有些哽咽,她拢了拢口罩,走近了车子一些,微微欠身,“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不远的。”
“没事的,顺便送送你嘛,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江诗雨说话间起身探着胳膊将后座的车门打开,“快上来吧,前面已经不堵了。”
宋知夏犹豫的空档后面的车子已经开始不满地摁起了喇叭,她只好应了下来。
“好,那就麻烦你了。”
宋知夏礼貌地道了谢,正要弯腰进车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向自己袭来,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
宋知夏愕然地抬起头,迎上了那双眼,扶着车门的手蓦地收了力。
是苏卿安。
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领口的高度恰到好处,将他绝美的下颌线映衬得淋漓尽致,他还是那么英隽帅气,柔和的米白色更是将他衬得飘然出尘,恍若谪仙。
他没有说话,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骨节分明的手握了握方向盘,像是在隐忍克制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宋知夏只觉得自己此刻喉咙干涩,嘴唇也干涸异常。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收回了目光,犹豫着要不要说自己有急事,然后溜之大吉?
不等宋知夏下决定,后面的车辆再次疯狂地摁起了喇叭,苏卿安盯着宋知夏,语气淡漠地说了一句:“快上来吧。”
仅仅四个字,却让宋知夏感觉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她微微点了点头,弯腰钻进了车里。
尽管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座椅十分软和,但宋知夏还是如坐针毡。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就连背后都被潮湿的热气笼罩,又闷又黏,十分难受。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明明前面坐着的两位都是自己的昔日好友,可是一别五年的重逢,却让她感到分外局促煎熬。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打开车门跳下去。
明明她这五年来,最期盼的就是救她于危难的苏卿安能够伤势痊愈,并且过得很好,哪怕他和江诗雨在一起了也没关系。
可是,当他真的和江诗雨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的心却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又冷又痛。
当初和许意南分手时她都没这么难受。
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街景,宋知夏眼底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将手缩回了衣袖里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阵阵的痛意时刻提醒着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你家住哪?”苏卿安忽然开口,语气依旧淡漠。
他应该没有认出自己吧。
服刑五年,宋知夏从人见人夸的性感身材瘦成了当今最流行的纸片人,甚至比需要上镜的江诗雨还瘦。
而且她还剪了短发戴着口罩。
想到这里,宋知夏快速眨了眨眼睛,让泪水退了回去,她拢了拢口罩,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小区名字,于是便脱口而出:“锦绣苑。”
江诗雨愣了一下:“滨河路那个锦绣苑?”
宋知夏也愣了一下,随口应了一句:“是的。”
反正她此刻也不想多说话,无所谓地址对不对了。
'锦绣苑'其实是当年她和许意南在一起时,无意间在路边围墙上看到的房产广告,广告宣传语是——曾梦想仗剑走天涯,但现在只想和你一起回家。
宋知夏看到这句广告语时,狠狠为之心动了一番。她觉得这句话完完全全概括出了她和许意南在一起前后的思想变化。
青春年少时,谁没幻想过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一腔热忱去浪迹天涯,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他一出现就会让你轻而易举地遗忘了自己的初心,并坚信与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才是最完美的人生。
宋知夏厚着脸皮将这句广告语设置成了她的QQ签名,并开始发奋图强,用功读书。
原因是——锦绣苑的房价太贵了,虽然许意南家境好承担得起,但她可不想以一个土鳖文盲形象成为他的新娘。
她想要做一个能与许意南并肩的高质量女性,理直气壮地住进锦绣苑。
“卿安,你俩同一个小区唉!”江诗雨柔中带酸的话瞬间将宋知夏从回忆中拉脱,她垂眸掏出手机,假装在查看信息。
见苏卿安没有说话,江诗雨的音量忽然提高了几分,“卿安,等我忙完这部戏,我就搬回去住,朵儿还小,你一个人照顾我不放心。”
“啪——”
宋知夏的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了裸露在外的脚踝上,又麻又痛。
苏卿安微微侧头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宋知夏,放慢了车速,缓缓开口:“没关系,朵儿很乖,我能照顾好她。”
“那……你等会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我后天就进组了。”江诗雨开始撒起了娇。
“不了,今天还有很多工作没处理好。”
见宋知夏已经将手机拾起,苏卿安突然提了车速,不到十分钟便开到了江诗雨家门口。
江诗雨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扭头冲宋知夏笑了笑:“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要不要我送你一个签名?”
宋知夏愣了一下,随即附和点了点头:“好啊,不过我没有笔和纸。”
“没事,我这儿有!”
江诗雨说完转过身,伸着胳膊拿起宋知夏旁边座位上的黑色大衣,熟练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钢笔,又随手掏出了包包里的一张照片,刷刷几下一个龙飞凤舞的艺术签名便写好了。
“刚好看到包里有这张照片,就一起送你啦!”
江诗雨笑意盈盈地将照片递给了宋知夏,随即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江诗雨走后,宋知夏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快到让她心慌。
手里的照片已经被她攥的变了形。
照片里,江诗雨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毛绒睡衣,头上箍着同色系的毛绒发带,上面还有两只可爱的小耳朵,她的手里拿着一支七彩棉花糖,笑得肆意又甜蜜。
她的身后,一身浅灰色家居服的苏卿安正坐在光线充足的落地窗前闭目眼神,他的怀里趴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正一脸好奇地歪着头看向镜头。
女孩长得很漂亮,眸清似水,娇俏可人。
像极了年幼时的苏卿安。
宋知夏在看清照片内容的时候,一度怀疑江诗雨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
所以,她故意当着她的面翻苏卿安的外套,故意给她了一张带有两人浓烈生活气息的签名照给她,以此来向她宣誓主权——
「看到没有,苏卿安现在是我江诗雨的人,就算你宋知夏回来了也不要有任何妄想。」
宋知夏无力地笑了笑:“麻烦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苏卿安抬眼看去,前面路口一座橘色的建筑楼上挂着六个金灿灿的正楷字——红果果幼儿园。
“去接你小孩放学?”苏卿安皱着眉问。
“……”
宋知夏看了眼那六个金灿灿的大字,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两人的独处模式,好像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你老公怎么不来接你们?”苏卿安又问。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宋知夏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呃……他比较忙……”宋知夏就坡下驴地说,心里却是一沉。
看来,他真的没有认出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
她和他之间,本就不该再有牵扯。
“许太太过得好像不是很好啊?”
苏卿安的这句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炸了宋知夏一个猝不及防。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原来,他并没有认不出自己。
宋知夏极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越忍身子越是止不住地颤抖,她抓起车门把手,大喊了一声:“停车!”
宋知夏此刻颤抖到说话都变了声,沙哑又难听。
苏卿安默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车子还未停稳,宋知夏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刚跑出几步远,就被苏卿安给拦下了。
“你跑什么?”苏卿安的声音透着几分明显的愠怒,“怎么?看到我心虚了吗?”
宋知夏将头扭向一旁,不敢去看苏卿安,“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不心虚你跑什么?”苏卿安毫不客气地拉着宋知夏的手回到了车前,“不许跑,我拿点纸巾给你。”
宋知夏抽了抽鼻子,眼泪流的更凶了。
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好了好了别哭了,丑死了。”
苏卿安一脸嫌弃地从车里拿出一盒纸巾,抽了几张出来,抬手就要去摘宋知夏的口罩,宋知夏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好好,不丑不丑,先把眼泪擦擦,嗯?”
苏卿安说话间靠近了宋知夏一些,他抬手轻轻将她的口罩摘下,在看到她那消瘦异常的脸颊时,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怎么?许家破产了?还是被老公虐待了?”苏卿安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与戏谑,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仔细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我早就跟你说了,许家大门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就是不听。”
“没有……不是……”宋知夏泪眼婆娑地摇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
她坐牢这件事,当时只有许意南知道。
是她央求许意南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身边的那些朋友。
她不想大家为自己担心,特别是苏卿安。
望着宋知夏那张瘦到脱相的脸,苏卿安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小夏,你当初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呢?你就这么急着嫁给他吗?”
苏卿安的话像一把匕首刺进了宋知夏的心脏,疼得她喘不过来气。
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执着地认为她嫁给了许意南,但眼下她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了。
她原本就没想过出狱后会和苏卿安再有交集,现在得知他家庭美满过得幸福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五年来是在监狱中度过的。
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坐牢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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