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轿!”
随着这声抑扬顿挫的叫喊,一台绣着绢花的素朴轿子被四名壮汉抬了起来,由礼部尚书的宅中出发,向着一处清冷偏僻的城郊行去。
天刚泛白,再加上这门婚事极其低调,故而没什么人围观,顶多也就是行人经过时投以好奇一瞥。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他们在城郊一处荒凉的宅院停下。一个披着红盖头少女下了娇,护院的侍卫将其拦住,在与身后那四名壮汉简单的核验了下后便放行了。
一个丫鬟搀着少女往院中走去,直至领到一处屋前,对少女道:“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说完这话,当即转身离去。
她在门前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伸出素手,推门入屋。
没人引路,她又搞不清位置,只能是伸出手一遍凭空摸索着,一边轻唤道:“相公。”
须臾后,一声语调柔和的回应自她的正前方响起。
“娘子。”
这正常的语调让她一时有些诧异,但也懒的多想。
她当即一边走,一边用手试探着摸索,最终是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声息响在耳畔,她知道自己的相公便坐在旁边,但等了许久却没什么动静,她便出声提醒道:
“相公,揭盖头了。”
耳畔的声息缄默了一瞬,紧接着她的盖头便被掀开,其容颜也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男子面前。
几缕青丝挪落在这清瘦端庄的容颜上,半遮了左脸的黛眉秀目,娇嫩欲滴的肌肤也被衬得更加白皙,那毫无血色的樱桃小嘴一启一合,诱惑的勾人魂魄。
净面不含春风意,眼怀慈悲却是羞。
男子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男子。
生得是龙眉凤目,风姿俊雅,肌肤洁若清冰,瘦削可见颧骨,一身婚衣艳烈如血,只可惜两眼无神,空洞如墨,一副痴騃相毁了好皮囊。
见此,她眼中那最后一抹希冀也黯淡了下来,神情变得凄凉,算是对自己的前路彻底绝望了。
她头也不转,淡淡地道。
“小女子许慈,见过相公。”
“我叫沈絮,老婆你多大啊,啥家庭啊,我还没了解过呢。”
许慈一愣,她还不曾听过这般奇言奇语,随即便是苦涩地一声冷笑。
果然是个傻子。
遂再无心去理会身边的这个傻子,只是自己一人透过窗棂望向窗外,独自暗自神伤,仍由身旁那个傻子怎么叫唤都懒的再瞅他一眼。
“老婆...老婆...老婆?”
沈絮见叫了好多声许慈都没答应,不禁俊眉一皱。
我这老婆不会是个傻子吧?
他本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大学生,一朝为救人深陷火场丢了性命。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宰相家的儿子,还马上要迎娶一个老婆,当时感叹好人果然有好报,可这么一看这老婆貌似是个傻子?
一番心理斗争后......
算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傻子就傻子吧。
他站起身走到了许慈跟前,半蹲着按住她的双肩,满脸严肃郑重其事地道:
“老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许慈黛眉微蹙,当即是扬起巴掌打掉了他的手,然后站起身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
就在沈絮被盯得有些发憷的时,许慈转过身一句话都没说就出门去了,只留下满脸愕然的沈絮在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待着。
........
西风昨晚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空荡荡地庭院里,许慈独坐在秋千上晃荡着,萧瑟地风带来了清晨的清凉与惬意,但这丝毫拂不去其脸上的愁绪。
她是礼部尚书之长女,其父为与宰相一派牵线搭桥主动逼着自己嫁给了宰相家的傻儿子,为其传宗接代,以此来在渺渺青云中博得一个尊位。
她已尽责,她已被弃。
想到这,许慈的神情更加黯淡。就这么荡着秋千荡了许久,忽然听到了些动静。
抬首望向院门处,便看见一位身着锦衣少女趾高气扬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此人的容貌与许慈有七分相似,正是其妹妹,许倩。
见到一身嫁衣的许慈正孤零零地荡秋千,许倩娇媚一笑,她坐到了许慈身旁,神情亲切地道:
“阿姊怎么一个人在这玩呀,这大婚之日当与姐夫多亲近亲近啊,什么金风玉露时,洞房花烛夜,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缱绻相依,多好呀。”
许慈沉默着没有说话,她自小待这妹妹也不薄,什么都让给她,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一副嘴脸。
许倩见她这么副消沉模样嘴角咧的更开了,她笑着继续道:
“诶~倩儿真羡慕阿姊能有这么一番好婚事,我咋就遇不上呢,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阿姊真幸福。”
许慈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对方那故作欣然地神情中掩饰不住的恶毒让她突然感觉到这个妹妹有些陌生。
“阿姊~你怎么不说话呀。”
许慈抿了抿嘴唇,嗫嚅了一下刚想要说什么,忽见不远处有个声音喊道:
“老婆!老婆!我知道错了!你在哪啊!”
许慈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她看向了那边正走过来的傻子相公,对于这个明显会即将让她难堪的男人,她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
“老婆!”
遥遥望见一身大红嫁衣的沈絮兴冲冲地便往那跑去,然后一到地方就傻眼了,自己老婆身旁这人谁啊,咋和老婆长这么像?
沈絮在看着许倩,许倩也在挑眉打量着他,见是这么一副傻不愣登地模样,嘴角当即浮现出一抹讥笑,她的嘴唇一启一合,谁料沈絮抢先说道:
“伯母你好。”
身旁的许慈当即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而豪赌一场的沈絮也知道自己赌错了,他满脸歉意地道:
“不好意思啊,刚刚你额头上有几道皱纹,还以为你很老呢。”
愠怒地许倩当即冷笑着讥讽道:“早就听说宰相府邸的公子是个痴騃货色,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我也就不与计较了。”
沈絮俊眉一皱,没有说话。
这时候许倩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褶子,然后转身讥笑着对许慈说道:
“爹让我给你捎句话,赶紧和这傻子生个有头有脑的大胖小子来让那位宰相开心。”
许慈无心说话,但这种无视似乎惹到许倩了,她道:
“我的好阿姊啊,怎么不说话呢?是一想到会在这个傻子的身下承欢就春性大发了?”
许慈猛然抬首死死地盯着她,这么突然一下把许倩给吓得退后了一步,但紧接着愠怒地她便冷冷地笑道:
“阿姊可真是有一副骚魅骨头啊,从小便有那么多公子围着转,愣是要装冰清玉洁,其实很......”
一旁的沈絮却是听不下去了,他站在许慈跟前对许倩怒目而指地道:
“把你的烂嘴给我闭上!”
吼声中气十足,而沈絮愠怒地神情更是让许倩有些发憷,她一边后退一边冷冷着放话道:
“两位可真是神仙眷侣,但也别忘了。”说着看向了沈絮,神情带着毫不掩饰地鄙夷与轻蔑,她道:“你那个爹已经垂垂老......”老字才吐出来,倏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嘴,随即恶狠狠地丢了一句。
“风水轮流转!”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沈絮收回视线,转身对着坐在秋千上的许慈道:
“老婆,那人你妹妹啊,咋莫名其妙的,嘴还巨臭。”
“嗯。”
许慈淡淡地道。
方才那一幕看在眼里,让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啊,还有啊,老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啊。”
“呵呵,难道不是吗?”
“诶不是,老婆你咋能觉得我是个傻子呢,你现在不就在和我正常交流吗?”
许慈无奈地笑了笑,她道:“满嘴的怪言怪语还说不是傻子,摊上你这么个相公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罢裹着布鞋的脚往后面一蹬,载着自身的秋千又重新晃荡了起来,只是这一次许慈的神情有了些许的欣然。
而沈絮这个情商为负数理科男则是在低头细细捉摸着许慈的话。
良晌,他压抑着兴奋带有不确定地道:“老婆你是接受我了?!”
在秋千上荡着的美人儿浅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废了你这个傻相公不成?”
“额......老婆你想废就废,我是提倡婚姻自主的。”
许慈裹着布鞋的脚往地上一呲,摇晃的秋千被刹住,她呆愣愣地看着沈絮。
“老婆?”
“...呵呵。”
晨曦明媚下,许慈露出了一抹温雅的笑意,笑意如若青葱玉指,轻柔地拨动着沈絮的心弦。
“相公倒老是能说出让我意外的话呢。”
“老婆若觉得新奇有趣,我天天说给你听。”
“油嘴滑舌。”
......
随着秋千又一次晃荡而起,许慈无意地看了眼沈絮。
一袭艳烈婚衣的沈絮正背倚着梧桐藏站在枝繁叶茂下的荫庇中,指节分明白净如玉的手曝露在树影间的晨曦下,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得以让许慈预见自己未来持家的模样。
剑眉轻佻,俊逸出尘,问世无相告,画中寻此人。
许慈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怜悯。
生得此番俊俏,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诶...”
一声轻叹后当即是回想起了什么,刹住秋千对着沈絮一勾手便往寝屋的方向走去。
沈絮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道:“老婆,老婆,你要去哪啊。”
许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加快步伐走进了屋去,直接来到落着帘纱的窗前脱下布鞋钻了进去。
然后那傻子才进来,许慈隔着纱帘看着那道人影,那傻相公似乎是寻不见自己,正四处张望呢。
“老婆!老婆!你人在哪啊!”
许慈轻唤道:“傻相公,我在这儿呢。”
那身影一愣怔,然后小跑着走到了床前,拨开帘幕探进头来,他面露疑惑地傻傻问道:
“老婆,你是要睡了吗?”
许慈轻笑道:“傻相公,你难道不知男女夫妻在新婚之日要圆洞房的吗?”
沈絮一怔,当即脸颊就有点微红,他磕磕巴巴地道:
“洞...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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