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猪贼的电话,打得时间很长。
两个人意见不尽一致,所以语气也很激烈。他们用的是本地方言,二师兄和桃花都能听得懂。就知道问题的焦点在哪里?
主要还是一个钱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去,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偷猪贼干的事,也应了一句古话:人不图利不起早,他们起得真是早,猪都偷回去了,天还没有大亮。
如果不是这个笨贼掉下车来,他们偷猪的事儿可真是完美无缺。
偷猪当然是为了钱,现在东窗事发,事情败露,偷猪不成蚀把米。挣钱不成,反而要挖里肉,这当然是不容易接受的。
受伤的偷猪贼,有伤在身,被人现场活捉,当然是着急,想息事宁人,逃避惩罚;另一位就没有那种迫切感。
所以对事情了结的办法,就有了分歧。
他们谈不妥,二师兄和桃花却要一直陪着听。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时大时小,听起来就有点难受。
二师兄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自己觉得,人家打电话,他不避讳,一直在旁听,好像是故意偷听似的。料到电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就有意识地挪到较远的地方。
桃花倒是没有那么敏感,那么自觉。相反,她倒是急于知道他们结果。听他们谈不拢,也急的是一批。但又有劲使不上,所以干着急。
看到二师兄,跟偷猪贼保持了距离,她也不愿意挨着偷猪贼,也就挨着二师兄坐下来。
其实,二师兄跟桃花虽然有点亲戚关系,但血缘关系早已经淡了。只是在互相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没出五服的事儿。
平时也不怎么走动。
更何况,桃花比二师兄还要大上几岁,但也不是大得很多。
这就比较尴尬。
十岁之内,都可以说是同一代人。但差九岁和差一岁,那差别就大了去了。而且,大部分时间,二师兄在外面念书,桃花里里外外拉扯着家。
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只是互相知道而已。
现在山不转水转,水不转没转,大清早的,转到了一起,碰上了这么一件事儿。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见证人。坐在一起,当然要说这个事。
但是,也不能开口就这个事。
桃花就问二师兄,“怎么不在外面打工,回到村里来了?人往高处走,城市比农村好,你怎么又回到村里来了呢。”
这个问题,在桃花很正常,但在二师兄,却无比尴尬,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好回答,只能含糊其辞。
“现在不是又提倡回乡创业吗?我也是凑个热闹吧。”紧接着话题一转,二师兄很自然回到眼前的事。“桃嫂你也是心大,五头猪也值不少钱呢。”
“虽然猪场是在村边上,但现在村里人少了,村边上就算是荒郊野外了。有这几头猪,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在现场守护啊。”
“我不知道你那养猪场,有没有人守护?从现在情况看,那么大的动静,人家从容不迫地赶猪。以至于偷猪贼都抓住了,看护的人也没照面,是不是就没人看护呀?”
入木三分,一针见血。
桃花,瞬间眼里就有了泪花,转了一圈,差点掉了下来。“你可说对了。本来是有人看护的,你大哥他晚上就睡在猪场。”
“有专门的一间小房子,条件不算好,但就是睡个觉,有一张行军床就够了。 ”
二师兄更加迷惑了。
“那么大哥是不是睡得太死了?人家就是明目张胆,无所顾忌。三轮车没有关发动机,那声音在黎明,传得可远了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桃花苦笑了一下。
然后接着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这一段时间,猪价不好,行情看跌。眼看着养的猪,卖不出去,都是心里急得跟啥似的。”
“养的猪变不成钱,该花的钱还要花。所以你大哥就只能撇下我在家,照看这几头猪,他去打工了。”
“他一走,我忙一些,倒也无所谓。可是这晚上看猪的事儿,就麻烦了。我也不讲究,那个小房子也能住。”
“问题是毕竟妇道人家,真要有事,人家本来是想偷猪,可是看到你一个女的,人家会不会临时起意,不偷猪了,偷人。”
二师兄打了一个机灵,确有可能!
桃花继续说,“不说别的,传出去多难听呀。其实,偷人倒还在其次。如果人家真动起手来,不偷人了,改成伤人了。那咱卖猪的钱,还不够养伤呢。”
“所以就不看了。”
“不过,你想呀,猪卖不上价钱,人家偷你的猪,卖不了钱,图个啥呢?所以看不看吧,不一定有人偷。可是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人来偷了。”
“要不说这贼笨了,说他笨,并不单单是他从车上掉下来,被咱抓了活口。既然顶着一个偷的名义,冒着同样的险,偷了两条不值钱的猪。你说他是不是笨?”
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二师兄听完桃花的话,也不由得笑了。感慨,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桃花男人,为了守住这个家,白天干活,晚上看猪。跟桃花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说是全家团圆,实际上跟两地分居也没有多大差别。
真的去打工了,也就只能顾一头了,桃花的负担就重了。如果是在城市,倒也罢了,偏偏在农村。如果不养猪倒也罢了,偏偏还养了猪。
猪是张嘴货,天天要吃,晚上还要惦记着看护。一个妇道人家,也真难为她了,二师兄不由得对桃花同情起来。
由此想到自己。
本来去打工,结果嫌受累,去元宇宙打游戏。跟桃花相比,差的何止是十万八千里!所以二师兄就说,“桃花嫂你也真是能干。要说这偷猪贼,真的是个笨贼。”
“不过,我看人家偷猪的那两下,非常专业,非常熟练。是个老手。”
“人常说,偷鸡摸狗。偷鸡摸狗,那是一般的小混混,虽然也有技术含量,但毕竟偷的东西价值不大。”
“猪就不一样了。很少听说有偷猪的,因为小猪不值钱,大的体重大,又是活东西,不好偷啊,可是人家偏偏就有那手艺,偷得那叫一个大摇大摆。”
“你说现在猪价不好,觉得别人不会偷不值钱的猪,可是偏偏人家就偷了。你说他是笨贼,我倒觉得,这里面很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正像你说的,猪现在不值钱了,反正做一次贼嘛,要偷就偷点值钱的东西,为什么偏偏看中了你家的猪呢?”
桃花想了想说,“我养猪场那一片,像我这种规模的还有几家。规模比我大一点儿的,要了是自家的男人,晚上看护;要了专门雇的人,晚上看护。”
“像我这种,自家男人不在,按说应该雇人看护的。但是猪价不好,雇人要花一笔钱,不划账。你看看,人家有人看护的,没事,值钱不值钱,没人偷;咱家没人看护,可巧就被人家偷了。”
二师兄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事真的蹊跷!
二师兄就说,“就你一家没人看护,偷猪贼恰巧就对你家下了手,人家这是精准偷窃呀。看起来人家是有准备有计划有重点的来偷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笨贼,而是一个精贼,是一个惯犯。你说看见他眼熟,也许他来过咱们村,专门来踩点儿,也说不定。”
这时候,受伤的偷猪贼,结束了通话,挪到了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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