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一行人在河上行船多日,除紫鹃照旧晕船外,到也算是一路顺利。一行人下船换轿,到荣国府时,正碰上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
贾母此时正在院中等着,突然听外头小丫头叫了一声:“呀,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可真早。”
贾母忙吩咐道:“快去寻两件厚毛大衣裳送去!雪下得这样早,他们从南边来,怕是没有预备,莫把林丫头冻着。”
这倒是叫贾母说中了,林黛玉从姑苏出发时尚在秋季,南边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也没有冷得这样利害。
林嬷嬷是没来过北方的,故而不知道北边雪下的这样早。在船上时虽然开了箱子换了厚衣裳,大毛衣裳却没有预备。
林黛玉这几年长了不少身量,之前的大毛衣裳早就不能穿了。是以也没有带来。
此时王熙凤已经在二门口等着了。
若只是林妹妹一个,算是自家人,她便是不来也无妨。可林黛玉此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宫里的女官,品级只有正六品,到底是陛下派来的,不好托大。
待轿子落了地,帘子一掀,林黛玉猛地被吹进来的寒风冻得一个激灵。
一早拿了大毛衣裳等着的老嬷嬷忙上来给她披上。
凤姐儿笑道:“林妹妹可算到了,老祖宗一早便念叨呢。”
林黛玉见了礼,道:“凤姐姐好。”
后头跟着的李司赞此时也已经下了轿,又彼此见过礼,众人才往贾母院子来。
此时房中贾宝玉正等得心焦,忽听得外头小丫头道:“林姑娘来了。”
宝玉喜得忙迎过去:“林妹妹......”
林黛玉却顾不上理会他,先到贾母跟前来见过贾母。
“外祖母。”
“我的儿。”
贾母忙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细细打量。
见她长高了些,人却并不显得瘦弱,脸色红润,全不见当年瘦弱模样。当即心中欢喜。
“看着倒比先前强健些。如今可还有吃药?”
“去年就停了。大夫说我如今身子骨已好了许多,叫我不必在吃药。只在饮食上多调养。”
林玉这几年顶着林黛玉的身体吃得好,睡得香,又时常早上起来打一套五禽戏(林如海身体好的那段时间跟着学的)。自然是脸色红润的,身体强健。
贾母拉着她又说细细问了许多话,见她再没什么不妥当,才放下心。方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来。
“瞧我,可见是老背晦了,竟忘了还有一位贵客。”
“老太君安好。”李司赞并不接贾母的话,上来给贾母行礼。
贾母是超品诰命,故而尊称一声“老太君”。
贾母忙令人扶她起来,又请她落座。彼此又客套一回。方道:
“路上舟车劳顿,贵使想必也累了。我家早已备好了厢房。请贵使先去歇息,晚上尚有酒席给贵使接风。”
话毕,鸳鸯上来亲自引李司赞去安置。
林黛玉在这边见过了贾母,还要去两个舅舅和舅母那边请安。
贾宝玉见林黛玉出落的越发飘逸了,他们两个旧年感情友好,故而林黛玉一直没有理会他也不恼。
暗想林妹妹此时事多,顾不上他也是常理,倒不如他先去约好其它姊妹们,再一起去探她,人多也热闹些。
他们几个聚齐了到林黛玉住的院子时,黛玉正和林玉忙着安插器具,整理带来的书本,打点送给个各人的表礼。
因着她这次到贾家有李司赞跟着,离着贾母最近的绛芸轩附近的屋舍都安置不下,故而把林黛玉安排在三春姊妹边上的院子里。
林玉正在跟黛玉吵着要把床下的书案换成贵妃塌时,就听得紫鹃在院子里喜气洋洋的道:“宝二爷来了。”
惹得此时正在房中休息的李司赞探出头来,待看见是姊妹几个一起来的,方又回去歇下。
林黛玉回头看见他们几个,笑道:“来得可巧,我正把要给你们东西叫丫头派发出去呢。倒替她们省了不少腿脚。”
喜得贾宝玉忙凑上来说道:“快叫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
外间炕上放着四个朱漆托盘,贾宝玉指着其中一个装着大大小小几十只笔说:“这套画笔定是给惜春妹妹的。”
惜春爱画画,见这一套大小俱全的画笔很是高兴,忙谢了黛玉叫跟来的丫头给她收好。
又指着一个装着棋盘的托盘道:“这是给迎春姐姐的。”
迎春也道了谢,叫司棋先送回去。
“这是给探妹妹的。这是给宝姐姐的。”
见探春和宝钗俱都有了,又左右瞧了瞧,再找不到第五个托盘,问道:“怎么大家都有了,独不见给我的?”
几人听了都偷笑。
林黛玉也笑了,指另一边着窗户下的书案道:“你且回头瞧瞧那是什么?”
宝玉听了转头去看,见窗下书案上挨着书放着一个匣子,忙欢喜的跑过去抱在手上。
打开匣子一看,见里头红色的垫布上一排放着一套四个美人俑,喜得无可无不可。
“还是林妹妹最知道我的心。”
宝玉得了东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串手串来说道:“这是我上回从北静王那得的好东西,一直给妹妹留着。”
林黛玉听李司赞教导了两年,已知男女大防,听见这是外男的东西怎么好拿的?故而不肯收。
宝玉却再三坚持:“林妹妹收着吧。这珠子你戴着一定好看。”
说着就拉着林黛玉的手要给她戴上。
这可把黛玉惹恼了,甩手把东西打落在地上道:“什么臭男人的东西,我不要它!”
房中人俱都是一愣。宝玉讪讪的把东西收了,笼在袖子里。
尴尬间,便听紫鹃笑道:“茶好了。是我们姑娘从南边带来的碧螺春,姑娘们快来尝尝。”
遂把此时揭过,众人俱都坐下喝茶。
喝着茶,贾宝玉已经把方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又见此时进来送点心的小丫头有些眼生。
笑问道:“这个妹妹生的也好,怎么不曾见过?”
又拉着小丫头的手不放,问是哪家的,多大了,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丫头正是林嬷嬷的小女儿,只有七岁,叫小黄鹂。
被林嬷嬷两夫妻带到北边来。因着在外面无人照料故而跟着进来。此刻被林嬷嬷打发进来送点心。
此时小黄鹂冷不丁被生人拉住手,已经有些吓住了。愣愣的话也不敢说。
黛玉素来是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见她此时愣在那里不动,已知道她是被宝玉吓到了。忙叫雪雁带她出去玩。
宝钗道:“宝玉,你多大了?还跟个毛猴子样儿的,毛毛躁躁。”
宝玉被说了也不恼,他已知自己是把人吓着了,又要跟出去跟小黄鹂赔不是。
宝钗忙把他拉回来道:“你安生坐着罢,跟出去再把人吓着。”
黛玉道:“那是我身边林嬷嬷的女儿,叫小黄鹂,才七岁,胆子小,你别吓他。”
宝玉拍手笑道:“小黄鹂,这名字好,我看她长得俏生生的,唱起歌儿来肯定和黄鹂鸟一个样!”
正说话,又听外面雪雁道:“环哥儿,兰哥儿,你们两个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
黛玉听见起身去看,众人也跟着出来。却见贾环和贾兰两个手拉着手站在院子外头。
黛玉忙招呼他两个:“快进来。”
贾环贾兰两个遂牵着手进来。
迎春笑着对黛玉道:“这两个之前得了你的东西,和得了宝贝一样收着,轻易不肯叫我看的。”
又问他们两个:“前两日还在我房里念叨呢,怎么人今儿人来了反而不进来。”
贾环和贾兰两个被说的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问好。
“林姐姐好。”
“林姑姑好。”
宝钗看着有趣,也笑道:“怎么只给你们林姐姐,林姑姑问好,我们几个就是那看不见人罢。”
小叔侄忙又给其它几个姊妹问好。把众人都逗笑了。
正笑着,老太太屋里来了个丫头请吃饭,黛玉又去房里请了李司赞出来,众人结伴往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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