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叔进来后,我连忙起身从值班台出来,给他倒杯水,“辉叔喝点水。”
“嗯,你忙,不用管我,所长不在啊。”
我点点头,手头上的确很多事,但是我没进去,还是站在辉叔旁,好像这样站在他旁边就能给他些许安慰。
“你忙,你忙,我没事,我在家坐着也是坐着,我就想到你们所里来转转,来转转就表示我还在做这件事,我还没有放弃,不然我的心空唠唠的,我这身体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就想在这有生之年能再看到孩子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到了地下,孩子他妈问我,我也好给她有个交代,这么些年我一直找着呢,从没有落下过。”
辉叔空洞的眼里已经流不下来泪来,孩子丢了,老婆走了,泪早流干了。
辉叔坐了一会儿,见我还在陪着他,怕耽误我工作,站起来准备离开,一不小心没有站稳,身体连晃了两下,我赶忙扶住他。
“我这身体是不行了,”辉叔稳了稳身子,冲我谦意地笑笑,松开我扶住他的双手,蹒蹒跚跚向所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难过。
辉叔刚走不久,所长带着小李押着那对闹事的夫妻回来了,夫妻俩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聚众闹事的。
小李把那对夫妻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羁押室,所长在值班室找到他的水杯,接满水,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一边准备回楼上他办公室,“这一下午一通忙的”。
下午接连又有好几个警,都是些鸡毛蒜皮,却都闹得鸡飞狗跳的事。
今天是我值班,换小李班,七点小李跟所长打招呼走了,今晚有马赛。
快到八点,所长端着茶杯下来,“未来,去跟我审保险公司夫妻闹事的案子。”
这时我妈电话正好打进来,我一边跟所长点头一边指指电话,“接个电话马上就去。”
老太太电话一接通,“未来,你晚上给我回来一趟。”
听着这语气就是有事。
“今晚不行,我值班呢。”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你爸告状,你三哥欺负你了,你三哥都那么大了,你爸劈头盖脸就骂他,未来,我告诉你,你别仗着你爸宠你……王涵森欺负你,王涵森根本就不是那样孩子,未来,我告诉你……”
“妈,妈,我还有事。”我赶忙把电话挂了,但王涵森被我爸劈头盖脸骂了的样子还是在我脑壳里被想象了一下。
我发了会儿呆。
所长把茶杯放在值班台上,看着我笑,刚才电话内容,他听去了有大半。
我站起来,拿上笔记本电脑,跟所长一起朝三号羁押室走。
“王涵森,就上次机场被抓的你那三哥。”所长一边走,一边侧头拿眼睛暇着我,一副想探探究竟的表情。
见我不说话,所长只好自接自话道,“未来,抓你哥时,你是不是说你哥姓王,不是你亲哥来着。”
我瞪了所长一眼,“你什么记性,同父异母,说了是同父异母。”
“噢,那是我记错了,可是我怎么看着你这三哥和你长得一点不像。”
这一次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所长,所长这回倒是硬气,“本来就是不像嘛。”说完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在后面停下来有半秒,脑子突然莫名其妙地闪过,“王涵森真要不是我亲哥就好了。”的念头。
所长走到三号羁押室门口,回头看我还在过道上发呆,一歪头,示意我快点,推开羁押室门,站着等着我一起进去。
我只好赶忙紧两步跟上去,垮过羁押室门,所长在我进来后跟着进来,羁押室门在身后关上。
三号关的是闹事夫妇中的男的。
关了了五六个小时,这会神情好多了,没有刚进来时那么激动。
“说吧,什么事在人家公司大门口闹。”所长在那闹事男的桌对面坐下,我也在旁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我去年,不是前年在人寿保险公司买了一份重大疾病保险,今年去体检被查出甲亢癌,申请理赔,被保险公司给拒了。”
男子说到去年又改成前年时,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子见我看他,显得不自在,忙把眼神躲闪到一边。
我的眉毛挑了挑,并没有急着说话。
所长点点头,“那你也不能堵人家公司大门,寻衅滋事啊,这是犯法的。”
男的被说的不讲话。
“什么理由拒赔的呢?”我在旁边问道。
“说我当时投保时没有如实告知。”男的说道。
所长刚要问话,被男的打断了,好像迫不及待有一肚子话要申诉。
也是,被关了一下午,大概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手机不在手上,憋久了,很是乐意说话。
男的继续说道,“当初投保时,保险业务员问我一些情况,有没有过往疾病史、住院史、烟酒史,平时有没有健身,饮食、作息习惯是否良好。问了一大堆,保险业务员说如果没有疾病和住院史就可以投保,但是如果有良好饮食习惯,或经常参加锻炼这些会加分,保费可以打折。我就都如实说了,现在好了,出了事说不能理赔。”
“那你到底有没有如实告知呢?”所长捡重要的问。
“我,”男的犹豫一会,拿眼偷看了我一眼,“我就把一个月去两次健身房,每天一包烟说成了,一个星期去两次健身房,一天两支烟。现在就说我当初没有如实告知。”男子情绪开始激动。
能理解,病人有情绪焦虑很正常。
我和所长对望了一眼后,所长问道,“这个他们现在也能查出来?”
说实话,随着现在科技的越来越发达,我们这些干警察的每天都在系统学习,但还是有赶不上这个时代的感觉。
昨天所长开会回来说,民法典又加进去不少新的内容,让大家有空多学学法。
男的说道,“保险公司根据我的健身房刷卡记录,还有每天买烟的消费支付记录,所以判定我没有如实告知。”
“可是你们看看我这肌肉,”说着男的举起他的一只手臂伸到我和所长面前,“这跟一个月去两次,还是一个星期去两次,有多大区别呢,他们保险公司就是想方设法不赔我钱。”
我看着他健硕的手臂,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昨晚的王涵森。
所长以为我在做笔录,回头看我一副神游千里,用手指敲了敲我桌面。
然后对面那个男的说道,“你继续。”
还好我反应快,理了理思路问道,“你刚才说前年买的保险,不是有规定,只要时间超过两年,即使当初投保时没有如实告知,两年内保单正常交费,是可以获赔的,保险公司负有没有核查清楚的责任。”我建议道。
“这个我们也知道,”男人说到这,继续躲闪我的眼神,“保险公司有我的医院就诊记录,我的确是在两年还差一个月时就查出甲亢病变,我是故意拖到一个月后再查一次,然后拿着这个病理报告去申请理赔的。”
事情已经很明了,我和所长都站起来,男的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所长回道,“等我们问完你老婆再说。”
我们又来到四号羁押室,男的老婆见我们进来,看了我们一眼,之后一直低着头。
“说说吧,为什么堵人家公司大门口。”所长问道。
女的不说话,或者不想说话,神清呆滞,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说说吧,进来也五六个小时了,问题交代清楚了,就可以回去了,你老公还是个病人,老关在这里对他也不好啊。”
女人没想到所长会这样说,一直低下的头抬起来,看了所长一眼,转而看着我,“我们也不想去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她老公刚才跟我们说了,家里车贷、房贷,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
“可是刚才根据你老公交代,你们的确没有如实告知,保险公司走的也是正常程序。”所长解释道。
“如果我们保费没有交,他们拒赔就拒赔,我们保费一直交着,出了事,就拒赔,那如果没有出事呢,他们保险公司是不是一直把我们的保费继续收着?”
女人突然反问道,神清很激动,可能也真是钻了这个死理走不出来,才会去闹的。
这个是问题关键,心理疏通不好回头出去还是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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