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再多想，摸了一下床角，确实有个包袱。
里面有两件衣裳，蛾白色的，摸着布料还挺软，应该是棉。里面还裹着一块月牙形的黑玉，还有几锭银子，大概七八两的样子，是顾复唐买完这小院剩下的。
少女换上了顾复唐的衣裳，实在太长了。便把腿以下的部分卷了起来，扎在小腿上，免得弄脏了。
“邦邦——”是顾复唐敲门的声音。
“你换好了吗？我可进来了。”
少女赤着脚，走到门前，轻轻拉开了门，声音温和：“公子请进。”
顾复唐手中端着一碗汤，扑鼻而来透着一股姜味。
“快喝了这碗姜汤，你落水了，需要御寒。”
少女彬彬有礼，接过姜汤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别叫我什么公子公子的，听着有些别扭。”
“那我该怎么称呼？”
少女的声音越发温柔，这让顾复唐很喜欢。这是除了阿婆，第二个让他不感觉陌生的人。
“我叫顾复唐，二十岁。看你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自然我为兄，你为妹，我们以兄妹相称。”
啊？姓顾！少女思维顿了一下。
大唐王朝时只有皇族才能姓顾。大唐覆灭后，司徒老儿将陈国顾姓的都杀绝了。但少女转而想到这是陈国，能遇到姓顾的应该也不稀奇。
但二十岁？看着顾复唐脸上稀稀落落的胡茬子，少女觉得顾复唐长有点着急了。
看着少女没有说话，顾复唐问：
“有何不妥吗？”
“我……公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本就无以为报，怎还可……妄以兄妹相称呢？”
“哈哈……什么无以为报，你还想怎样……我做我妹妹不好吗？”
顾复唐很认真，少女道：
“小妹姓项，名絮舞，柳絮飞舞之意。”
“柳絮飞舞，很有意境，好听！”
听着顾复唐的话，絮舞对他的名有些疑惑。
“不知哥哥的名是哪两个字？”
告诉她我的名字是光复大唐吗？
“富贵的富，仪表堂堂的堂，你看哥哥是不是仪表堂堂？”
顾复唐说罢，朝絮舞挤眉弄眼，还在下巴下摆了个“八”，实属搞笑，惹得絮舞捂嘴一笑。
“絮舞，你家在哪里？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
絮舞心里想着，能告诉顾复唐自己的身份吗？
“我是楚国人，家乡打仗，被迫逃难到陈国，没成想在长江上遇到了水贼，然后就被卖到了这里……”
顾复唐看着絮舞耳朵上有耳洞，明白絮舞的意思：
“喔，原来这样呀。既然我们现在是兄妹了，以后这就是你家。把你的衣服给我，我给你……”
絮舞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人要给我洗衣服！
顾复唐想到了什么，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身子弱，不能碰水……”
絮舞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顾复唐也没不顾及，想着自己就做了两身撑面子的好衣裳，这不给絮舞洗掉，自己也没换洗的衣物了。
于是，直接就拿起了絮舞换下的衣服。随之，一件粉红的衣服滑落，是肚兜。
一时间，两人都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个……对不起……我不知。”
顾复唐俯身去捡，絮舞也俯身去捡，顾复唐连忙缩手，转了个话题，道：
“絮舞，包袱里还有件衣裳，你递给我。时间不早了，你体力还没恢复，好好休息。”
说罢，逃之夭夭……
也不知道是听到的第几声鸡叫，太阳已经映入了窗，也不知是哪里落了一只蝉，聒噪得不行。
絮舞知道自己昨晚睡得实在太沉，一则是累，二则是有了一种安全感。
窗户上横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晾着的正是絮舞的衣服。同时，还挂的有一条帕子。衣服被拉得很整齐，她觉得顾复唐是个很细心的人。
一旁的凳子上，还放着一碗粥，碗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工整，写着：
“溺水后只能吃流食。药在厨房里，一日三次，记得喝。包裹里有碎银，左拐有饭店。好好休养，勿随意外出，晚见。”
絮舞嘀咕着：“这人真是啰嗦，不对，他怎么知道我识字？”
……
这一清早，水云间里来了一个着装儒雅的少年。
南宫闲定睛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正是顾复唐。
与昨日不同的是，顾复唐刮去了胡须，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外加一袭蛾黄长衫，让人误以为他是世家公子。
率先开口的是南宫闲，话里满是怀疑：“没看出来呀，兄弟！你应该不叫山娃吧？”
“现在叫我小名肯定是不太好，闲兄，直接叫我西山即可。”
“真的叫西山？”
“父母所赐姓名，怎可随意更改？”
“好好好，西山兄弟，快里面请。”
两人阔步走向水云间的大堂中。门口的小二很纳闷，总觉得顾复唐很眼熟，但又在记忆里找不到。
“闲兄都交待清楚了没有？”
“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呀，把赵掌柜得罪了，只怕会告到我爹那里去。我只说请个会做生意的人来协助自己，他都已经给我甩脸子了……”
顾复唐拍了拍南宫闲的肩膀，笑道：
“没事。”
……
“闲兄，那请你坐到前面。”
顾复唐说着，一手将一把圈椅提到跟前，让南宫闲坐了下来。
转头又问到那随着身后的小二哥：“小二兄弟怎么称呼？”
听着顾复唐叫他小二兄弟，一脸笑盈盈，很是客气地回复道：“回公子，我叫拴子。”
为何大家都喜欢叫栓子？
“好，拴子兄弟，把大家都召集到大堂里来，我要代三公子训话。”
水云间员工二十多人，簇拥到一块儿，歪七扭八的站着。看着顾复唐这个外人，议论纷纷。
顾复唐看着人群前面的一位老者，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正眯缝着眼，捋着自己的小山羊须。
顾复唐走到赵掌柜跟前，凑到其耳边，笑着说道：
“赵掌柜，水云间的生意为何会短时间变得如此惨淡？不知赵掌柜可知其中的原因？”
赵掌柜睁开眼，看了看顾复唐，轻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顾复唐有意提高了音量：
“一个跟着老爷叱咤风云的老江湖，管理水云间多年。却只是换作三公子来监理酒楼事物，生意便一落千丈，而大堂掌柜依旧是您赵掌柜，您觉得，应该谁来承担酒楼生意惨淡的责任？”
赵掌柜问而不答，对面前的顾复唐一脸不屑，道：“你一个外来的小子，在这里对南宫家的家事说三道四，是何居心？”
顾复唐也学着赵掌柜那套充耳不闻，避而不答：“赵掌柜，你不觉得应该给在场所有人一个答复吗？”
“各位，水云间生意惨淡，一定会被问责，到时被辞退丢了饭碗的，大家觉得是自己还是这赵掌柜？”
这时，大家对顾复唐这个外人的话才听进了心里，显然，这不是事不关己，怎能高高挂起？
这些只敢三两个人小声嘀咕。
“你休得胡言！哪里来的野种，在这里放屁！”赵掌柜明显是恼羞成怒。
顾复唐转身问着南宫闲：“三公子，我这是代你问话，他这骂算怎么回事儿？”
“赵掌柜，你咋回事儿呀，没看见我坐在这里吗？你你你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这酒楼生意惨淡的原因吗？”
赵掌柜心里琢磨着：这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今日突然来发难，好像是有备而来呀。但大公子又还没真的当家做主，这让我很被动呀。
“三公子，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明了吗？”
“我……”
南宫闲乱花酒楼的钱是事实，就算最后这赵掌柜讨不到好，自己也同样落不得什么好果子。
顾复唐接话道：“好了，赵掌柜，你骂我我可以不记在心上。但是，你的小九九，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了。大家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
“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话已经到了明面上，大公子迟早继承南宫家业，三公子只想以后锦衣玉食过得快活点，您断了三公子的生路，三公子应该不会忍气吞声吧？”
这种赤裸裸的在众人面前谈判，让赵掌柜很不适。赵三回头看了看众人，眼神中都透着鄙夷。
“赵掌柜是老人，但三公子更姓南宫，南宫老爷那边，我想您应该不会多言。”这句话确实提醒了赵掌柜，自己只是外姓人。
“三公子可以承诺，一个月后，赵掌柜回来继续做这坐堂掌柜。”
南宫闲坐不住了，拉着顾复唐到了一边：“我哪里承诺了？这么危险的瘟神直接送走了就好，还请回来干嘛？”
“真的赶走了赵掌柜，一定是对闲兄不利的。而且赵掌柜是有真才能的人，能为你所用不是更好吗？”
南宫闲琢磨了片刻，摸着下巴说：“有道理。”
顾复唐走到赵掌柜面前，轻声道：“赵掌柜，这边请。”
来到一旁，顾复唐说：
“赵掌柜，这水云间生意已然惨淡如此，我想您也不敢保证一个月的时间，让水云间生意恢复如常，且再让效益翻一番吧？”
“恢复生意还翻一番？天荒夜谭！”
赵掌柜笑了，蹦哒的这么厉害，原来是个吹牛皮的。
但看着顾复唐的样子，确实是那么个意思，赵掌柜又问：
“怎么，你想让水云间在一个月内效益翻一番？”
“赵掌柜，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顾复唐来回走动着，说话却十分从容：
“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三公子现在落不着好，他一定会拉您垫背。如果现在能帮我们争取一个月时间，就算最后我们失败了，也不会再牵连你赵掌柜。”
赵掌柜眉头一皱，又舒展开，道：“我经营这酒楼，效益最好时一月可净赚一百两白银，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有什么手段，让这水云间生意再翻一番？”
赵掌柜心里却是开心，虽说背后那些事被人戳破了，但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应该就是来助攻的。
顾复唐没有在意，说：“这个就不用您老操心了。”
翻番也就两百两，这算个啥，我要的是一千两。
赵掌柜不再多言，负手而去。
南宫闲听着，却诧异了：“一个月才两百两，这么少的吗？难怪我花十两银子买小娘子的初夜，没人跟我抢呐。”
一两等于十钱，一钱等于一百文，一百两白银相当于十万文，一个包子也就是一文，效益当然已经很好了。
顾复唐不想跟南宫闲算这个账，知道这公子哥可能加减法都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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