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

柳云瀚追江予的第一百天,江予同意在一起了。

下午江予来学校时,在中路遇见了班主任,班主任笑得很是意味深长,江予当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爬回教室,来到座位,江予懂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又要被谈话了。”

秦枝知魂一样地凑到江予身边,给江予嘴里塞了一颗剪断小棍的棒棒糖,贱兮兮地笑道:“哎呦~这就被勾搭跑了?不是不谈对象的嘛?我这娘家人好伤心啊~”

江予看着桌子上的星空巧克力和半个身子高的毛绒仓鼠玩偶,正脑子抽地一突一突的时候,一把扣住秦枝知:“快!救星!离午读还有十五分钟,咱把这个仓鼠放你们宿舍,十五分钟跑一个来回够了!”话音刚落,一手拉起秦枝知,一手抄起仓鼠,转头就窜。

从409宿舍出来后,秦枝知匀了一口气:“老命都要交代到你爪下,你得补偿我,把你那巧克力给我分点。”

江予把手从校服袖子伸出来,点亮手机屏看了一眼,抬脚就从小卖部转进去:“不行,巧克力是他送我的,速度快点,吃啥自己拿,我去付钱。”秦枝知两腿一摆,冲向货柜:“好哦!”

两人晃悠到教室门口,午读已经开始,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秦枝知嗓门一开:“报告!”班主任笑吟吟地:“进。”秦枝知嘻嘻一笑蹦哒回座位,江予木着脸走向座位,腰一弯手一伸,手机塞回了课兜。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班主任的声音飘来:“江予,来一下办公室。”

同桌赵遇幸灾乐祸:“嘿嘿,你完了~”江予瞥了他一眼,一阵头疼,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飘向办公室。

办公室里。

班主任靠着椅子,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品着,也不说话,江予盯着班主任因为吃核桃剥皮而黑的发亮的指甲,决定先发制人:“老师,我不会影响成绩的。”

班主任开口了,还是那股带着不知道哪的浓烈方言普通话:“咱们学校是不好,但是当初你放弃其他学校,放弃一班,跟了我,我还是想好好把你栽培,最差也得上个二本么是吧?”

江予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其实你的成绩我倒不担心,其他老师和校长都对你赞不绝口。咱们高中部人是不多,就六百来人,但你咋就看上了那个娃,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你爸问我开了我给咋说?”

江予看着老班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抹了一把额头上莫须有的汗:“给我爸该咋说就咋说呗,反正他又不管我。不过老师,咱不能以貌取人呀,那个娃是长得清秀点,但不能否认人家就是个男生呀。”

班主任瞪了江予一眼,哼出声:“你就给我注意着点,之前其他老师说到我面前,我问你,你还说没有。”

江予嬉皮笑脸:“哎呀,老师,我确实没骗你,那会儿就是没有嘛。”

班主任“铛“一声放下茶杯,指了一下门。

江予“得嘞”便溜出了办公室。

江予觉得自己的名字起的很潦草,她爸姓江,她妈姓于,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只是父母年少冲动下捆绑婚姻的象征。江予,江予,给予给家庭的只是妈妈嘴里一句:“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嫁给你爸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江予的妈妈嘴角还在往外滲血,眼角的淤青也很是扎眼。江予被妈妈搂在怀里,妈妈的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可江予的胸腔,被爸爸摔门而出的余声越填越满,满到从眼睛溢出来的时候,还是堵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只能哑着嗓子,拍着妈妈的脊背:“别哭,别哭。”

江予爸妈离婚了,江予跟着爸爸走了,她想:真好,不用拖累妈妈了。

江予想改名字,不想让“江”和“予”挨着了,她爸没理。后来她一直很乖,乖的成绩好,乖的叫一个陌生女人妈,乖的像一个客人,什么都好,逢人就被夸。可能江予那时明白了,自己的“予”对他们挺好的,是给予他们面子的“予”,注定是要为了他们而存在,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给自己的钱足够多就行了。

一直到初三,开学刚一周,江予她爸突然给江予转学了,江予毫不知情,只是被她爸通知了一声,就拎着书包去了新学校,江予很不适应,她不想乖了。抽烟,喝酒,打架,赔钱,逃学,成绩一落千丈,她爸很没有面子,江予被她爸关房子里一顿打时,江予却笑了,叛逆真不错。

临近中考,江予彻底不去学校,被她爸从网吧逮回家后,找了一个补课老师,江予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她爸跟那老师侃侃而谈:“杨老师啊,这娃就交给你了。”心里嗤之以鼻:一个麻将桌上的人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

后来,江予补课休息期间,常常盯着那杨老师的黑指甲发呆,由衷的觉得不能片面地去评价一个人,看,这人打麻将费的脑子全靠核桃补回来了,肚子里的墨水是满满当当的,数学语文完全不在话下。

临时磨刀三分快。

江予的中考成绩不是很好,但好在,考上高中了。

那个暑假,江予和她爸基本没怎么见过面,没钱了就在家里她爸扔在桌子上的钱包里随便抽几张,要么去他们公司找后妈要,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后妈问江予学校什么时候开学,江予不答,转眼就没了人影。

暑假结束,江予去了老杨教书的学校,一座私立学校,高中和职高在一起,副校长是江予后姨夫的那种学校。

江予她爸指着江予鼻子,就差一口老血喷在江予脸上,后来只能自我安慰: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江予冷笑:你看我能当上鸡屎不。

江予的预想很破烂,但开学第一天找不到教室,给老杨打电话,一脚踹开教室门,面对一众齐刷刷扭过来的头及班主任老杨笑吟吟的脸时,忽然琢磨自己的人设是不是应该再加个校霸。

后来继江予含着剪断小棍的棒棒糖上黑板讲题,随手写的东西被老师广泛传阅夸赞,汉英听写赛杀到最后,一中午改编《荆轲刺秦王》小品,期中考年级第一后,老杨便把江予当成了明珠,捧在了手心。江予满腹牢骚:放弃所有人的期待才最安稳,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这破学校的其他学生都在干啥啊?!啥也不是。总之,江予想当鸡屎的想法始终没实现,校霸人设也没立起来。

江予还是混不吝的江予,只不过当上了混不吝的鸡头,迟到,早退,一股烟味,惹得某些人不痛快时,总会咧嘴一笑:“死劲儿学都不如我,还不如把做小抄技术好好提升。”江予的高一第一学期就在同学,高年级同学的迷恋和指指点点,老杨的期待和唠叨中以年纪第一结束。

江予原本想着高中三年这样结束也行,反正有的没的她都不在乎,别影响自己自由就行。

直到高一第二学期开学,江予大早上在秦枝知宿舍洗完头,一起去小卖部买泡面的时候,秦枝知戳着江予胳膊:“哎~你看高三那个娃,跟你一样是走读生,直接白滴反光呢!我对象要是有那么一半白就好了。”

江予扭头看去,玻璃窗沿边站着两个男生,一个是学校有名的富少爷,江予没什么好感,秦枝知也知道,所以很明显说的不是他,另一个穿着军绿棒球夹克衫,外面披着丑绝的红色校服,牛仔裤,脚踩红色NIKE Air ,正在弯腰倒热水泡面,早上的光透着玻璃打进来,尘埃反抗,随光缓缓浮动着,江予一时被晃的没看清脸,直到那男生直起腰,挡住了一部分光,江予才想起是没错,走读的,而且跟自己还顺路,不过每天放学自己不是一蹬“死飞”就窜,要么打车就跑,一起的徐小虎跟他还每天放学路上搭个伴,自己压根没跟说过话。江予移开视线的时候,瞥见那男生耳朵上的小绒毛也站了起来追着那光,嗯,是挺粉白的。

江予搂过秦枝知笑道:“咋的?想让你对象变成个小白脸?”

念及此处,下课了,桌兜也震了一下,江予从桌兜挖出手机,眉眼净是笑意。

小白脸发来消息——“我们大课间不休息,下午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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