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墨渍轻吻

营帐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李缘婴阅读手中军务折子的思绪。

其实那脚步声不算响,但在这静默荒凉的夜里显得犹为清晰。

下一秒,那脚步声停在李缘婴营帐门口,接着,一只素白小巧的手将门帘掀开,熟悉的少女呼唤传来。

“缘婴哥哥。”

宋昭辞眼角含笑,披着黑色的斗篷进了帐内。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不好好在帐内休息,来寻我作甚?”

李缘婴放下手里的毛笔,有些惊异,没想到宋昭辞会在此时来找他。

“是伤势不好了?”

宋昭辞微喘着,却得意又俏皮地摇了摇头。

将揣在怀里的东西献宝似的掏出来,打开。是几块芋头饼。

“这是芋头饼。我刚刚去食帐找吃食,正巧撞上个小奴隶,他就给我做了这个。虽然不比都城的点心精致,但我觉得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想着带几块来给缘婴哥哥尝尝。现在还温着,缘婴哥哥你快尝尝看。”

知道自己如果不吃,一定还会被她缠着。

李缘婴在宋昭辞期待的眼神下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咀嚼,是糯米。

李缘婴口中微顿,面上却不显,继续咀嚼。

“如何?好吃吗?”

“还不错。”

少女闻言笑得更灿烂。

将口中东西全数咽下,李缘婴举杯饮了两口茶水压下嘴里糯米的粘腻。

“这么晚找我就为了让我尝尝这个,没别的事了?”

“嗯。”宋昭辞眨眨眼睛,点了头。

李缘婴心下有些了然地无奈。

“哦,还真有件事要与你说。过几日去梓泽,我想多带一个人。”

“自是可以,梓泽那里我要处理的事也不少,估计也顾不上你,多个人照料你当然好。”

宋昭辞等了两秒,见李缘婴是真的没有下文,说完话了。

“嗯。”啧,真敷衍,正常人的话不都该问问要带谁吗。

宋昭辞压下心中思绪,面上却笑着有些羞赧的低头,看见桌上的砚台已经干涸凝固。

“阿辞帮缘婴哥哥磨墨吧。”宋昭辞说着就舀起笔洗里的水往砚台里倒了点。

李缘婴本想拒绝,见宋昭辞已经动作飞快地拿了墨锭开始磨,也就闭了嘴。

低头,又开始看原先手里的折子。

宋昭辞站着弯腰磨了好一会,终于磨好了。

宋昭辞扶着后腰吁了口气,“这墨锭不行啊,这么久了才出墨。”

李缘婴抬头看她一眼,笑道:“现在墨确实比白天干得快,也难磨一些,毕竟这里夜晚比白天寒凉得多,。”

放下折子,拿笔蘸墨,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你快回营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低头写字。

“那缘婴哥哥呢?”宋昭辞看一眼桌上的折子,“缘婴哥哥什么时候才睡?”

李缘婴顿了下,低头看了眼桌上手掌高待阅的折子,估算着说什么时候既能让能让宋昭辞信服又能劝她回去。

突然听见一阵声响。

宋昭辞搬了把椅子坐在李缘婴对面,砚台旁边。

“你......”

“我就坐在这帮缘婴哥哥守着墨,不让它干了,这样缘婴哥哥要用时就不必再费时间磨了。”

见李缘婴无奈地笑,像是要拒绝。

宋昭辞又忙色厉内荏地补充道:“反正今日缘婴哥哥什么时候歇息,阿辞什么时候回去。”

两人对视几秒,用眼神较劲儿。

李缘婴还是拗不过宋昭辞,先败下阵来,无奈地错开眼神,低头笑着提笔写字。

宋昭辞有些害怕掉好感,记忆里原主也经常用牵强的理由固执地留下缠着李缘婴。而李缘婴面上也是无奈地笑着放任她去了,只是又在心里给宋昭辞打了个叉。

他就是这样的人,千人千面,在皇帝面前,他是恭顺沉稳的儿子,在百官面前,他是善治善能的未来储君,而在西炽圣女,他的既定未来伴侣面前,他是温柔贴心的准未婚夫。

就算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脸上也能挂着宠溺的笑拥她入怀。

【好感加3,当前好感值33】

哈,被救了一命果然不一样啊。

听见提示,宋昭辞松了口气,心安地坐着。

嫌有些无聊,宋昭辞随手拿了纸笔开始练字。见墨少了又磨磨墨。

许是官员们得知太子到了,折子里的客套谄媚话相比前几日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偏偏李缘婴又怕自己不仔细会漏了什么信息,只好耐着性子看完。

又看完一本,李缘婴单手揉揉酸胀的眼睛,拿笔抬头蘸墨,就看见宋昭辞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缘婴无奈地叹气,轻轻放下笔走到宋昭辞身边。

少女手臂下压着的纸上写了召雨的祝歌歌词,脸上还有两个不知怎么溅上的小墨点。

说的大义凌然,睡得倒是比我都快。

李缘婴抿唇压下笑意,弯腰凑近去看宋昭辞的睡颜。

少女睫毛蝶翼般微颤,在眼底投下一小块阴影,面颊上透着粉红,毫无防备的恬静模样与李缘婴记忆里宋昭辞的娇纵跋扈模样完全不一样。

李缘婴自到了军营后总觉得宋昭辞好像变了,但又好像没变。

前两日宋昭辞撞见处置使欺压奴隶,见他没悔过之意,就直接向老将军告了状,义正言辞说了一通,硬是让处置使为了这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降官。这副嚣张蛮横,不留情面的做派一如从前。

可李缘婴探望伤兵营时,满营的伤兵都感激她的照料医治,军医们也无不夸赞她医术高超,玲珑聪颖。他们口中的宋昭辞与之前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那个又好像判若两人。

她和以前一样娇惯懒惰,爱吃甜食,也和以前一样总是变着法儿地找理由来寻他,不遗余力地讨好他亲近他。

可她又不似从前那样只对他展露笑颜,而是每个她看得顺眼的人都有机会分得她的灿烂,也不似从前那样除他外对谁都嗤之以鼻,功夫出众的将军副手,为救同伴受伤的伤兵,甚至是接风宴上做烤全羊的伙夫,她都天花乱坠的夸上一遍。

西炽有句俗语:坚硬的背总会被棉压弯,锋利的刀总会被风磨钝。

也许宋昭辞也是这样吧,边关的悲壮、残酷和惨烈像这里夜里的寒风一般钻进她的骨头,磋磨掉了她身体里恶劣的部分。

李缘婴如神的想着,看着宋昭辞脸庞的眼神有些失焦。

突然宋昭辞嘤咛一声,眼睛在眼睑里转动,李缘婴回过神来,忙来开距离。

宋昭辞迷茫的睁开眼睛,就看见李缘婴站在她面前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看着她。

“你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快回去吧,折子只余两本了,我批完就睡。”

宋昭辞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扭头去看桌上的折子,真的只剩两本。

站起身,“那好吧,缘婴哥哥你批完就立马睡。”

“阿辞就先回去了。”低头行礼,宋昭辞往帐口走,刚踏出两步又被叫住。

“等等,”李缘婴走过来,眼神指指她的脸,“脸上有墨渍。”

宋昭辞此刻全是睡意,只迷茫的摸摸脸,摊手一看,干干净净,于是就胡乱用力揉擦。

娇嫩的面颊上立刻出现红痕,偏偏墨渍没有被擦到。

“还在吗?”宋昭辞有些眼皮打架,努力抬眼看李缘婴。

李缘婴看不下去,用袖子沾了笔洗里的清水,弯腰偏头,去擦宋昭辞耳垂附近的脸颊上的墨渍。

李缘婴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宋昭辞下意识想躲,却被轻易捏住下巴定在原地。

“别动。”李缘婴低沉悦耳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在宋昭辞耳垂上。

宋昭辞瞬间面颊通红,僵在原地。

下颚处丝丝的凉意让宋昭辞清醒了些,也放松了些。

感受着面上动作的轻柔耐心,宋昭辞悄悄侧头去瞧李缘婴棱角分明的侧颜。

少年眼里清澈认真。手骨偶尔会碰到宋昭辞耳朵上垂下的耳坠,耳坠轻轻摆动蹭得脖颈痒痒的,宋昭辞的心里也觉得痒痒的。

墨渍擦干净了,李缘婴看了宋昭辞通红的小巧的耳垂一眼,垂下眼帘,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收了手。

“好了。”

刚想退开,脸颊上突然被印下一个温热的柔软,像片羽毛一样掉在脸上又飞快地飘走。

李缘婴被定住了,侧头与宋昭辞对视。

后者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如梦初醒地瞪大眼睛。

“我......”宋昭辞眼睛在刚刚亲的地方和李缘婴的眼睛之间左右摇摆。

“我......”垂下眼睑,眼睛又快速的乱转几圈,真的想不到什么说辞,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扔了句“我回去了。”

跑出营帐。

李缘婴收回看向帐口的眼神,感觉刚刚被宋昭辞的唇触到的地方在持续的发热,低头别扭地微微皱眉好笑道:“采花贼。”

【好感加5,当前好感值38】

宋昭辞正往营帐小跑着,听见提示挑挑眉,哼,宋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放慢脚步欢快地走,宋姐二出手,好感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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